芸娘要帶去京城的衣物用具早已收拾好,然而她放在屋角的那一個箱子卻還矗立在那。
她將燈燭移過去,打開箱蓋,將裏面的物件一樣樣拿出來,用溼帕子將浮灰拭去。
如果加上在洪水中被水淹了的另外兩個木箱,她會有三大箱這樣的物件,裏面裝滿了各種逗趣好玩的玩意兒,每一件都是羅玉送予她。
每一件都記載着過去的時光。
“芸妹妹,這件九連環極難的,但你那般聰明一定能拆出來”
“芸妹妹,這一對陶瓷燒製的小娃娃極可愛,你看那個女娃白白胖胖,真像你”
“芸妹妹”
“芸妹妹”
在她年少的時光裏,曾有一位少年足足陪伴了她近五年。
她未曾想過有一日,這位少年終歸不能繼續陪着她。
晨光微熹。
在旁觀過離世人的悲泣後,等在河岸的船隻滿載對未來的迷茫,緩緩離了岸,往京城方向而去。
芸娘久久的站在甲板上,望着漸漸化作黑點的她的那些親人和友人,望着一路退卻的青山,心中空的仿似此時的天空。
在這個她還不懂感情的時光裏,她未曾意識到她曾對一位少年產生過情愫,未曾意識到她此時的心境叫悲傷,未曾意識到那些想流而未流出來的淚都浸進了心底裏。
船來船往,周遭同向或相向的船隻如同人生一般,有多少能一起到達彼岸,有多少隻是共行了一段路,便在各自未留心的時刻駛向兩條路,從此再不相交。
有河水濺上甲板,沾溼了芸孃的裙角。
相鄰急匆匆而過的船隻上,一位少年從船艙裏出來,目光從相向而來鄰船船頭那一閃而過的眼熟少女身上轉往遠處已隱約可見的碼頭。
那碼頭雖只是一個黑點,然而卻是他心嚮往之。
船艙上的船伕勸解少年道:“少爺,離上岸還有半個多時辰,你再回艙裏眯一會罷”
他心裏迫不及待的想上了岸,將他滿載的木材帶去給他定了親的心上人瞧,同她商議哪一塊用來做櫃子,哪一塊用來做婚牀。
他不知道的是,命運之輪從來不按着人的想法前進。
在他幾乎要擁有她的時候,命運前進的方向只微微轉了個彎,他的世界便遺失了心底的那個人。
他同她之間,如同他在荷塘裏摔了一跤、將手中的蓮藕摔進了她手中那般,曾經處處都昭示着“緣份”二字,然而其結果終究像那蓮藕一般,被摔成了斷裂的兩半。
而在他幾乎不記得的兒時,他曾因喜愛一棵梨樹而在樹下傻望,卻有一個冰雪聰明的小女孩靈動的爬上了樹,摘下了兩顆樹上的梨子。
那時她衣襟的褂子上被她阿孃繡着一顆小小的桃子。
他曾因她的一句“若是有桃子口味的梨子,多好啊”嘗試過很多遍,等真的將桃味梨栽了出來,那時,他未想過,他不過是趕着騾車往她家送過幾季,他便再也無法將那果子送到她嘴邊。
船終於駛近了堤岸,還未等得完全靠岸,少年便急忙忙跳下船,任憑九月底的河水淹沒他的鞋面。
那樣徹骨的冰涼,他一生都記得。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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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結束。
結局就是這麼個結局。
有時候緣份便是這樣,你以爲一直在你手裏,沒想到有一日,它忽然就消失了。
我寫最後這幾章的時候,心裏也很難過。抱歉。
從明天開始,又迴歸到每天兩章的時候了。我的存稿也用完了,要好好開始碼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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