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在下方極力攻擊,一時之間,卻無法前進下。
下方水勢漸猛,隊形混亂,更是給他們的進攻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此時,慕容毅幾人早已經無法再在谷坡上立足。
不止四處涌出的大水在衝擊着他們,水流洶涌,更將山坡衝擊的不住垮塌。
山坡之下都不規則的空洞,倉促之間,已然有人不小心踏空,只聽得裏哀嚎數聲,就再也不聞聲息。
想來,已是被水衝撞得不知去向,斷然不可能再活着出來了。
谷外,鄭克保與成思安聯手抵禦着來自京城方向的蠻軍。
這裏一直都有蠻人試圖衝進谷中去營救裏面的人,但攻勢並不算猛烈。
哪怕是兩三日之前,京中敗退出來的蠻人與谷外原有援軍匯合在一起,也並沒有發起什麼太厲害的攻勢。
可就在方纔,谷中響起第一聲炸響的時候,外面的這些蠻人也忽然瘋了一般,死命地向他們發起進攻。
“裏面怎麼樣?
到底怎麼回事?”
鄭克保和成思安一面抵禦着外面的攻勢,一面派人去谷內探查究竟。
探察的人回來,臉色都是白的。
“水……”他顫抖着嘴脣:“裏面好大的水。”
水?
鄭克保和成思安同時露出不信的神色。
伏龍谷這樣的地方,無論離哪條水道都有着好遠的距離,怎麼可能突然有水。
“蠻人……蠻人把山炸開了,山裏面全都是水……皇上和燕皇,還有裏面的人,全都被淹了!”
士兵哆嗦着,極力把自己看到的事情都說出來。
一瞬之間,鄭克保和成思安面色劇變。
他們已經在此地守了大半個月,對這裏的地形地勢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四面高,中間低,正中間又高起一塊。
彷彿是個元寶。
此地,他們所處的谷口位置,也是高地,可是中間呢?
四周山壁裏的水傾瀉下來,只會淹住中間低地裏的人,也就是他們西秦和燕雲的聯軍。
“混帳!”
鄭克保怒罵一聲,掉頭就想要往裏面去,可卻被成思安死死拉住。
“放開我!”
鄭克保怒吼。
“你去了能做什麼?
送死嗎?”
裏面現在都是水,他們就是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條。
“難道就眼睜睜看着小元帥在裏面嗎?”
鄭克何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這種情況下,也許他真的不能做什麼,可萬一呢?
萬一他去了,可以做些什麼呢?
成思安的手也攥的緊緊的,可卻仍然死死拽着鄭克保的衣甲,嘶聲道:“你去了裏面,外面怎麼辦?
難道讓他們就這麼衝進去嗎?”
他們這幾個月的局面,本來就是犬牙交錯。
裏面是西秦和燕雲的聯軍包圍着夏傲的軍隊,可是在外面,蠻人一直在不停地調集軍隊,向着伏龍谷聚集。
他們原先想的是,先喫掉谷中的主力,外面的人,只要讓他們不能靠近伏龍谷就行。
等到收拾了夏傲,剩下的蠻人羣龍無首,再一個一個地去收拾,就要容易很多。
但現在,裏面的形勢劇變,不利的就反而變成了他們。
數騎快馬馳道,馬上騎士滾鞍下馬,急聲道:“將軍,西北方向發現敵蹤,約三萬人馬,正向伏龍谷趕來!”
“將軍,正北方向發現敵蹤,約一萬人馬,正向伏龍谷趕來!”
“將軍,東北方向發現敵蹤,約一萬五千人馬,正向伏龍谷趕來!”
接連三匹快馬,傳來的都是極糟糕的消息。
鄭克保忽然一把提起最後一個報信的軍士,怒喝道:“東北怎麼會有人來?
那邊不是有拓跋烈嗎?”
那軍士被拎起半個身子,目中也有向分氣憤,說道:“他們本來是被北涼人攔着,可就在方纔,谷中爆炸聲響起不久之後,突然突破了北涼人的防線……”拓跋烈從京師撤出之後,本該一路追擊夏平寧,可他也不知怎麼想的,半路突然停下,還轉道向東,攔住了一批從東北方向過來的蠻人。
他當時給出的理由是,這些人蠻人精銳,不可不攔。
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可……他明明已經攔了幾好天,東北方向的蠻人也一直沒有辦法越過他的封鎖,爲何,偏偏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這封鎖一下就破掉了。
“北涼賊子!”
鄭克保怒罵。
蠻人不可能突然之間厲害起來,那原因就只能有一個……是拓跋烈自己撤開了防線,把蠻人放了過來。
此時,伏龍谷東北面,術侖看着前方不斷遠去的蠻人大軍,面上閃過一絲擔憂。
拓跋烈斜坐在馬上,道:“放,爲什麼不放?”
“可是……萬一他們真的把燕皇和秦皇打敗了……”“那不是正好?”
拓跋烈舔了舔白生生的牙齒:“讓他們拼個你死我活,本大汗再去收漁翁之利,這麼好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
“那萬一……秦皇和燕皇他們沒死……”那兩個人,可哪個都不是好惹的啊。
若是蠻人這一次沒有把他們一舉打敗,到時候,這兩家聯起手來對付北涼……那北涼,可未必能喫得消。
“蠢。”
拓跋烈不屑地說道。
術侖一臉委屈,就見拓跋烈伸手指着前方道:“本大汗派出了那麼多的探子,都是喫素的麼?
若是蕭驚瀾和慕容毅真的打的不錯,本大汗就也去助一臂之力嘛!”
聞言,術侖看着自家大汗,那一句大汗英明懸在口邊,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這哪裏是英明,這根本就是太陰險了嘛!大汗帶着大軍停在這裏,卻哪邊也不幫。
直到他們要打出勝負的時候,看哪邊要勝利了,纔去搭把手。
拓跋烈眯着一雙狼似的眸子,脣邊斜扯着一抹笑容。
“本大汗和蕭驚瀾慕容毅很孰麼?
幹嗎要豁出命去幫他們?”
他沒有和蠻人聯手,給他們製造麻煩,這兩人就已經該燒高香了。
“大汗!”
術侖忽然又叫了一聲。
“幹嗎?”
拓跋烈隨口應答。
術侖嚥了口口水,像是鼓足了勇氣,這才忽然說道:“你是不是希望蠻人把燕皇殺了,然後,你好迎娶鳳女皇做大妃?”
這句話,他一口氣說到尾,半個字的空隙都不敢斷。
生怕,一旦斷了,就不敢說了。
饒是如此,說完了,他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離拓跋烈遠一點。
拓跋烈微擰過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個……屬下多嘴,大汗,你就當屬下剛纔什麼也沒說……”術侖嚇得渾身哆嗦。
拓跋烈那眼神,也太可怕了。
揣度上意是身爲下屬最大的忌諱,他真是嫌命長了,居然敢把這種話說出來。
可拓跋烈接下來的話,卻令他大出意料。
“蕭驚瀾活着,本大汗就不搶了麼?”
什麼?
術侖瞪大了眼睛。
大汗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他還真打算趁着這個機會,把鳳女皇搶過來?
之前有快馬來報,鳳女皇好像真的到了這附近,說不定,他們還真會碰上。
拓跋烈眸子又眯了眯,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蠻人事小,鳳無憂事大……術侖,看你家大汗這一次,給你們帶個大妃回去!”
說完,拓跋烈用鞭子在馬股上了敲,徑直奔向隊伍深處,去整頓隊伍去了。
術侖盯着拓跋烈的背影,心頭卻是忍不住地跳了一下。
他一直以爲,對他家大汗來說,是草原爲重,其他一切都爲輕。
可……難道不是?
這一次,他家大汗,也要做個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了嗎?
拓跋烈放開防線,此地的蠻人一路直奔向伏龍口。
谷口處鄭克保成思安的壓力陡然增大。
他們的人數並不多,一開始,也沒想到會面臨這麼多的敵人。
“鄭將軍,你恐怕是走不開了。”
成思安苦笑道。
裏面的大水不知到了什麼地步,但水再大,總有緩和停的時候,最終的戰鬥,還是要靠人來完成的。
此地這麼多的敵人,他們若是守不住,若是把這些蠻軍放入了谷中,那裏面會成什麼樣子,簡直用腳指頭都想得到。
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根本沒有精力再去管裏面的人。
他們要守住這裏,不讓這裏的蠻人突入進去。
只有這樣,纔是對裏面的人最大的支持。
鄭克保牙齒緊咬在一起,可卻也明白此時的情景。
他將長刀插入地上,冷聲道:“有鄭某在此一刻,就決不會令蠻人踏入谷中一步!”
谷中,大水傾盆。
隨着炸開的洞口越來越多,水也越來越大。
谷中已經根本沒辦法站住,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沒入水中,而兩側山坡上的大水,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出。
“皇上!”
聯軍早已不成攻勢,燕霖也被水衝得東倒西歪,他極力地保持着身形,想要找到蕭驚瀾的所在。
可是在這樣的一片混亂之中,想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到處都是水,到處都是哀嚎之聲,一時之間,彷彿天地都被水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