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只能守在這裏,等着裏面最終的結果。
場面靜而揪心。
外面這些傷兵,有年輕的,也有早已做了父親的。
可是所有人此時都覺得,無論哪一次生產,都比不上眼前這一次揪心。
“娘娘,我摸到了!”
千心的聲音高聲叫起來:“你用力,再用點力氣!小主子就快出來了!”
“娘娘,真的快了……”千月也在一旁重重地重複着。
若是可以,鳳無憂現在只想罵人。
從前只是聽說生孩子很疼,哪裏想得到,真的會這麼疼。
用力氣這幾個字說來容易,但真的做起來,簡直是要人命。
她覺得劇痛從下腹不住傳來了,像是要把她的身體都劈成兩半。
前面所有的疼痛,彷彿都在此時匯積着,達到了頂點。
可她也更知道,這隻怕是真的到了最後的時候了。
因此,縱然疼到牙齒髮顫,她還是強迫自己再使了一把力氣……“哇……”一聲響亮的哭聲,忽然從帳篷裏傳來。
外面立着的人也是一怔,彷彿不可置信,然後猛地歡呼起來。
“生了!生了!”
“小主子平安降生了!”
“人呢?
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千心千月姑娘怎麼還不出來?”
叫嚷聲紛紛亂亂,全都期待至極等着裏面的人出來,也因此,竟不曾察覺到危機已然近在身邊。
“看來本大汗來得正好。”
一道聲音,突然在一片歡呼聲中響起。
伴隨着這聲音的,還有人高聲的慘叫。
“什麼人……啊……”拓跋烈一腳踢開了質問他的人,笑起來露着白生生的牙齒:“你運氣好,今天鳳無憂生孩子,本大汗不想殺人。”
拓跋烈?
聶錚瞳孔驀的收縮……他怎麼會在這裏!“保護娘娘!”
他厲聲吼道,渾身的汗毛都幾乎乍起來。
簡直沒有比現更糟的事情,拓跋烈對鳳無憂的心思一直不純,可是偏偏,他竟然在這種時候,娘娘最虛弱的時候,出現。
“烈大王,娘娘今日不便,還請烈大王不必叨擾。”
攔在鳳無憂生產的帳篷之前,聶錚冷冷地說道。
“見到本大汗,鳳無憂什麼時候方便了?”
拓跋烈一點也不在意,徑直向前走。
“站住!”
聶錚厲喝:“烈大王若是再向前,我就不客氣了!”
口中喝着,心裏卻在急速地評估着眼下的狀況。
此地是燕雲的傷兵營,雖然有些人馬,但大多是傷殘軍士,戰力自然大打折扣。
而拓跋烈則不同,他身邊雖然只有二百餘人,卻個個都是百戰精銳。
“想攔本大汗,你還不夠格!”
拓跋烈冷笑一聲,喝道:“阿木古郎!”
一柄長刀嗖地一聲從旁邊劃下來,直攻向聶錚。
這一刀既狠且厲,便是聶錚也不得不躲避。
“攔住這些人,別出人命就行!”
他只是想來帶鳳無憂走,可沒想到鳳無憂居然會在這種時候生孩子。
這簡直是上天助他,讓他趕上鳳無憂最無自保能力的時候。
否則,就算鳳無憂懷着身孕,也沒那麼好對付。
帳篷並不隔音,外面亂成這樣,裏面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娘娘……”千心剛剛給鳳無憂收拾好,瞬間急紅了眼睛。
鳳無憂身體疲憊至極,只想能好好睡一覺,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又怎麼可能容她休息。
“千心抱好孩子。”
鳳無憂啞聲說道:“站遠一些。”
這個孩子,她甚至都沒來得及看一眼。
“千月……”鳳無憂看到了千心站在安全的角落,又對千月說道:“掀了帳篷。”
眼下這種情況,帳篷反而成了障礙,不如掀了乾淨。
千月聞言二話不說,上前狠狠刀砍斷中軸支住,將整個帳篷狠狠掀起,而且極有技巧性地往前挑去。
拓跋烈正往前去,冷不丁見到一大片東西向他襲來,連忙跳往一旁躲避。
待到那東西落地,一眼看到鳳無憂正從榻上下來,勉強立在不遠處。
千月看到拓跋烈就紅了眼睛,當即想要再衝上去,可卻被鳳無憂一句喝住。
“千月,帶千心離開!”
鳳無憂說的是千心,但其實指的卻是千心懷裏的孩子。
千月自然明白這一點,當下一跺腳,轉身撲向了千心。
這是皇后娘娘的孩子,是萬不能讓他出事的。
那孩子方纔還在哭,可是此時也不知是不是不感覺到了場中氣氛凝重,竟止了哭聲,只是不住地蠕動着嘴脣,耳朵下意識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偏過去。
他還剛剛出聲,根本無法睜開眼睛,便只能能過這種方式去感知世界。
“娘娘!”
聶錚見鳳無憂竟毫無阻礙的立在拓跋烈的面前,立時覺得整個人都快瘋了。
娘娘纔剛剛經歷過一個女子最艱難的時刻,整個人都透着虛弱和疲憊。
就算她再怎樣厲害,再怎樣被他們奉爲天人,又豈是拓跋烈的對手?
若是鳳無憂真的被拓跋烈帶走,那他們這些人,就都不用活了!他手中長劍連緊幾劍,就想要把阿木古郎逼開,好去鳳無憂身邊。
阿木古郎論身手根本不是聶錚的對手,但他也從來沒打算要跟聶錚單打獨鬥。
他劈第一刀的時候,就是帶了人手一起來的,草原陣法不多,但真結成了陣,卻也極爲纏人。
畢竟,他們獵狼獵熊也是用這樣的陣法,足夠將人磨到一絲力氣也無。
聶錚心急如焚,焦急之下甚至失誤了幾招,爲身上添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傷痕。
若不是拓跋烈下令今天不許傷人,也許,他此時已經交代在這裏了。
鳳無憂身下劇痛,腳也軟的一絲力氣也無,面容更是因爲先前的消耗而慘白。
不過,她卻仍是鎮定地看着拓跋烈。
“烈大王總是來的那麼不是時候。”
每次她不想遇到拓跋烈的時候,總會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