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蕭驚瀾是與蠻荒作戰的主力,雖然交通不便,總有些消息能傳到蠻荒來。
何況之後還有些蠻人逃了回來。
她和蕭驚瀾到了蠻荒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祕密。
只不過,蠻人並不知道易容之類的技術,只以爲她和蕭驚瀾現在還有玄鳥部。
卻不會想到,他們已經跑到了這裏來。
如哲盯着鳳無憂好半天回不過神。
他沒有去過天嵐,也不知道天嵐是什麼樣子。
但他聽過鳳無憂的兇名,也想象過鳳無憂的樣子。
在他想來,一個能夠力抗夏傲,殺掉那麼多蠻人,甚至在神衛的圍殲中活下來的人,怎麼也該是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
就像風嬌嬌一樣。
可是鳳無憂根本超出他的想象。
哪怕現在鳳無憂臉上還戴着面具,可是因爲沖掉了一些修飾膚色的顏料,還有改變臉形的填充,已經可以看出她的大致臉形。
這女人,絕對有一張巴掌小臉,而不像她外表這樣。
尤其一雙眼睛,靈動非常,讓人不可能不被吸引。
如哲忽然說道:“你長什麼樣子?”
鳳無憂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給你看看也沒什麼,不過這面具麻煩的很,弄掉了我自己就弄不上去了,所以還是等等,等我不用這面具了再說。”
如哲話出口就知道自己莽撞了。
他還以爲鳳無憂會生氣,可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
不僅一點不介意,還給她解釋原因。
如哲悶悶地看着她。
鳳無憂和他想象中太不一樣了。
天嵐人大敗蠻軍,他也有親人在蠻軍之中。
他應該把鳳無憂當敵人。
可是經過了這麼多患難之後,他根本沒辦法這麼做。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鳳無憂都絕不是一個兇殘的人。
哪怕她威脅了他好多次,可是真的遇到危險的時候,她從來都是救他,一次都沒有放棄他。
包括之前在河中。
如果不是鳳無憂,他恐怕早就死了。
一時間,如哲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和鳳無憂相處。
“別說我了,說說你吧。”
鳳無憂撥了撥火。
“你幹嗎要殺風詭山?
他得罪你了?”
聽聞此言,如哲的手猛地握起,連青筋都綻了出來。
鳳無憂眉梢一挑,她好像一下就問準了。
“實在不想說,不說也行。
反正他已經死了。”
人生在世,誰還沒有幾件傷心事呢?
風詭山大概就是他的傷心事了。
不必苦苦相逼。
就在鳳無憂想換個話題的時候,如哲咬着聲音開口:“他不是人,他和風嬌嬌,都是畜牲。”
聞言,鳳無憂倒是略略喫驚。
風詭山和風嬌嬌都不是什麼好人,這點她當然知道。
尤其是風嬌嬌,外表一副粗憨的樣子,可實則心思細膩歹毒,就連自己也着了她的道,被她出其不意地帶出了四方城,甚至還跟動物似的在籠子裏關了好一陣子。
可此時如哲所說,卻顯然不是這麼輕微的事情。
鳳無憂又想到,先前如哲就說過,風嬌嬌會虐殺人。
他對風嬌嬌是很怕的,以至於,在發現自己很可能會被神衛抓到風嬌嬌那裏時,寧可先行自殺。
鳳無憂並未說話,只是用眼神鼓勵如哲說下去。
如哲對那段記憶顯然十分鮮明,咬着牙,紅着眼睛,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都過去的事,也不必再多說什麼,只是,若不是大周蠻部之人皆不把我們下等姓氏當人看,我們也不會叛出去。”
大周佔據着靈泉資源最好的一片地方,四方城附近有大大小小近百處靈泉,範圍彼此交疊,串連成一大片。
有了這麼大的地方,無論人力,物力,乃至於耕地,都可以大幅擴展,這也是大周之所以能夠快速發展的原因。
人都是喜歡安穩的,若是在大周能夠生存得好,夕月部又如何會反出去?
之所以會反,只是因爲,大周高級姓氏的人,對江、山、如、晦這幾個姓氏盤剝得太厲害。
按照蠻人的習俗,姓氏越低級,地位也越氏,按說受的苦也最重。
但其實並非如此。
雖然山和晦兩姓處於所有姓氏最底層,但也正因他們的地位太低,已經沒有什麼好盤剝。
相反,江和如兩姓,姓氏略高一等,往往被高等姓氏發下任命,做着管理族中庶務的小管事。
這種管事大約相當於天嵐大陸的吏員。
他們本身沒有俸祿,可卻要做着最瑣細最繁重的活。
一旦下面有了什麼差錯,首先被追究責任的,就是他們。
若是有了什麼虧空,他們也要想盡一切辦法填補。
甚至有些人,因此而傾家蕩產。
可他們又不能不這麼做,因爲若是不填補,那丟的就是他們甚至他們閤家的性合。
蠻荒的這種管事與吏員的處境差不多,還要更惡劣一些。
他們就算管着一些事務,但在高級姓氏的人眼裏,依然是奴才。
想打就打,想殺就殺。
有什麼事情辦不好,這些高級姓氏的人不會去找那些犯錯的低級姓氏,卻會把氣直接出在這些管事的身上。
高等姓氏部落裏,這些管事的人身上,鮮少有完好的,往往都是新傷加舊傷。
一個不小心,就可能當場橫死。
被上面欺壓得這麼狠,對下面,他們也同樣討不到好。
上面派下了任務,他們自然要壓給更下面的人,讓他們去執行完。
因爲擔心完不成任務受到懲罰,有時難免行動激烈一點。
因此,他們也被最下等的兩個姓氏極爲仇視。
這些人擔子繁重,不會想到是更上層的人壓下來的,只會以爲,是他們這些直接催逼的人作的惡。
他們去執行一些事務時,往往要帶足了人手,免得被低等姓氏的一時兇心起來,直接殺了。
總之,細細論起來,蠻荒中最慘的未必是那些姓氏最低等的人,而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這江姓和如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