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在鳳無憂的事情上,蕭驚瀾絕不會讓他出一點問題。
這是雙重保障。
接下來的幾日,房間中的守衛者在那澤的安排之下有條理地輪換着,房間外面的等候者也同樣次序分明。
沒有去休息的人,除了組成大陣的十二人之外,就只有蕭驚瀾和那澤。
這些時日,蕭驚瀾一直密切關注着大陣的動靜,而正如那澤所說的那樣,賀蘭玖和長老們在最初的時候還顯得有幾分費力,可隨着陣法的進行,鳳無憂身上咒力的消耗,佈陣之人雖然堅持數天,體力精力都有很大流失,可是神態卻反而輕鬆起來。
這是因爲,在這場對抗和消耗之中,他們佔了上風。
到了第四日中午,蕭驚瀾幾乎可以看到鳳無憂的面色都開始漸漸紅潤,遠不是先前那樣毫無生氣的樣子。
這也意味着,他們離成功不遠了。
又持續了大半日,到了第五日清晨,原本一直很安靜地站在賀蘭玖身後的蕭驚瀾忽然瞳孔一縮,身子也猛地前傾。
不對勁!大陣中央的鳳無憂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與此同時,大陣上一直散發着的淡淡瑩光也開始變得散亂,一時強光耀眼,一時又弱到幾乎熄滅,似乎……在和什麼東西鬥爭。
周圍護衛的南越士兵們幾乎是唰一聲就提起了手中的兵器,本能地要去和誰拼命。
可是兵器提到手中才想起來,他們能和誰去拼啊?
現在正在拼命的人是太子和各位長老,他們在拼命的東西看不見也摸不着,他們就算提起了兵器,又能做什麼?
?“若有不對,即刻把各位長老拉開!”
那澤斷然喝道。
這種情況下,他首先以賀蘭玖和神殿長老的性命爲優先考慮。
蕭驚瀾聽到這話,卻也只是緊抿着嘴脣,一語未發。
他只是看着賀蘭玖。
賀蘭玖說過的,這個大陣只是發動的條件苛刻了一些,實際操作起來卻根本沒有什麼困難。
若是連這種所謂不難的事情他都搞不定,那也不必再做什麼鳳無憂的哥哥了!“退後!”
就在南越士兵已經猶豫着向前的時候,賀蘭玖猛然睜眼,厲聲喝斥。
他急喘了一口氣,大聲道:“各位長老,這是命咒的臨死反撲,它只有這麼多的能量了,我們只要再堅持片刻,便可大功告成,如此時刻,諸位萬萬不可泄力,一定要集中精神,絕不可被它得逞。”
諸位長老經過這麼多天持續的靈力輸出,無論精神體力還是靈力都已經枯竭到一定程度,原本是很難再堅持下去的,可是聽了賀蘭玖的話,都知道勝利便在前方,於是能開口的勉力開口道一句:“太子放心。”
不能開口的,也都各自點頭,不止沒有讓自己這方的靈力弱下去,反而還拼力加強,絕不讓此陣從自己這個方向潰散。
各位長老此時幾乎都是面容枯槁,宛如老木,就算是賀蘭玖,在不易察覺的眼角及頸下某些地方,也有了淡淡的皺紋。
一望可知,這一次的大陣,對他們的消耗到底有多大。
難怪,說命咒是絕咒,因爲,不會有人願意冒着這麼大的損傷去救人。
鳳無憂能有機會得救,也可以算是她的造化了。
這是萬分緊要的關頭,這一陣的喧譁,就連外面守着的人也聽見了。
今日在這裏值守的人是玉瓏,她聽到裏面的聲音,當即便命手下快去通知,不過片刻的工夫,燕雲所有和鳳無憂最親近的人,幾乎全都來到了房門外。
而在房間之中,氣氛也是緊張地幾乎要凝結在一起。
守衛的南越士兵們也從未見過神殿長老們施行祕術,此時一個個瞪大着眼睛,連眨眼都不記得。
但在所有人中,卻有一個人是例外。
那澤也在看着陣中,只是,他的目光沒有落在鳳無憂的身上,而是落在了他身前的一個人身上。
大長老。
大陣之中,除了賀蘭玖之外,就屬大長老最爲重要,因此由他親自守護。
此時的大長老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是爲了賀蘭玖的命令,爲了蕭驚瀾的承諾,爲了南越的未來而在極力支撐。
那澤的目光很是古怪,似乎在猶豫,又似乎在不捨,但……到了最終,他卻還是快而無聲地拔出腰間短劍,一劍向大長老刺去……嗆!不是刀劍入肉的聲音,而是那澤手中長劍被一樣東西打落在地的聲音。
“找死。”
蕭驚瀾只是一個瞬間,就已經出現在了那澤的身前,目中黑不見底,卻有肉眼可見的暴戾。
他方纔便覺得那澤不對勁,現在竟然真的敢動手。
那澤,是想要讓鳳無憂死。
那澤一擊不成,既不爲自己辯解,也沒有求饒的打算,反而一腳踹出,直攻蕭驚瀾下盤,同時,手也伸出,似乎是打算還擊。
蕭驚瀾微側身子躲過攻擊,正打算直接殺了那澤,卻冷不防那澤竟用雙手抱住了他的手臂,並且死死地攪住。
蕭驚瀾運起勁力一震,居然沒有震開。
那澤被那一震震得口鼻瞬間出血,卻還是抱死了蕭驚瀾。
蕭驚瀾見狀,心頭陡然閃過一念,瞬間轉頭。
銳目一掃而過,瞬間看到那澤的正對面,也就是離他們現在位置最遠的一個長老身後,一個南越士兵正抽出腰中長刀,狠狠刺向那位長老的背心。
“住手!”
蕭驚瀾痛徹心扉,嘶聲大喝。
然而哪裏來得及?
那士兵本就離他最遠,他轉頭的時候,那劍又已經幾乎遞到了那位長老的身上,根本來不及趕去。
更何況,他還被那澤死死困住。
“滾開!”
蕭驚瀾再一次發力,幾乎是使出了畢生功力,終於是將那澤震開。
他飛一般往那位長老的方向趕去,但終究是遲了。
就在他把那個南越士兵一掌震飛的時候,那個士兵的長刀也已經刺進了長老的背心,而且,穿胸而過。
噗……那名長老立時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軟軟向前栽倒,而一直輸送着的靈力也在瞬間斷絕。
大陣光芒倏然一震,然後光芒大放,卻不再是匯聚於鳳無憂身上,而是齊齊向外涌出。
賀蘭玖和其餘十位長老被這光芒一衝,頓時齊齊向後彈出,足有三四米之後,才重重摔落在地上。
而此時,蕭驚瀾也是剛落地。
他甚至顧不得去看被刺那位長老的死活,轉身便再次躍開,直落向大陣中央的鳳無憂身側。
在大陣的消磨和滋養下,鳳無憂的面色原本已經有了幾分血色,可是此時,卻忽然間慘白如紙,呼吸也微如遊絲。
“鳳無憂!”
變故發生太快,根本沒有人來得及阻止,賀蘭玖被摔出之後,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同樣踉蹌着奔到鳳無憂身邊。
“看看她!”
蕭驚瀾沒有工夫去責怪,只是把鳳無憂往賀蘭玖懷裏一推。
命咒是南越的祕術,解命咒的大陣也是南越的祕術,現在能救鳳無憂的人,只有賀蘭玖。
然而,賀蘭玖卻茫然沒有動作。
他看着鳳無憂,似乎不知該做何反應。
“賀蘭玖!”
蕭驚瀾厲喝。
這聲音炸雷一般響在賀蘭玖耳邊,他似乎才反應過來。
“放心。”
他忽地一笑,又是那種妖媚橫生的樣子。
脣邊有一抹被大陣反噬震出來的血跡,他隨手擦掉,卻又沒能擦得完全,留在脣邊淡紅的一抹,更顯妖異。
“大陣已經消磨絕大多數了,剩下的這點沒有問……”他話未說完,卻被一陣大笑打斷。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澤被蕭驚瀾全身功力震開,內臟盡碎,根本不可能再有活路。
如此境況之下,他卻竟然還開懷地大笑起來。
“蕭驚瀾,你蕭家軍殺我同胞無數,再多我一個不多,可我之一死,能讓你斷然救不了鳳……呃……”他本想說,能讓蕭驚瀾再也救不了鳳無憂,也算是他不枉一死,可惜,他根本沒有機會說完了。
因爲只說到一半,蕭驚瀾就頭也回地挑起了地上的一柄殘兵,直接貫穿了他。
他算什麼東西?
也配在這種時候講故事?
又有誰稀罕聽他的故事?
賀蘭玖神情微怔,卻終究也沒有說什麼。
若是換在別的事情上,也許他是願意聽一聽那澤的故事的。
他到底是什麼人?
爲什麼潛伏在他身邊這麼多年?
對蕭驚瀾有什麼深仇大恨?
可是現在,他同樣全無心思。
“你真的還有辦法?”
蕭驚瀾連一份的心思都不會分給那澤,對他而言,這不過就是個不相干的死人罷了。
他唯一在意和關心的,只有鳳無憂。
賀蘭玖掩去因那澤之死而有的一絲不自在,挑了挑眉,斬釘截鐵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