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被瑾妃抱着,瑾妃這麼激動也沒有嚇着他,相反,還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伸着小手無意識地去抓瑾妃的頭髮。
瑾妃見狀,哭得更加厲害了。
許多年前,她的小玖剛生下來的時候,被她這麼抱着時,也是最愛伸手去抓她的頭髮。
人小,卻有力,有時候抓得她的頭髮都疼了,讓她無奈的要命。
現在他的孩子,竟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
“娘娘,天氣涼,還是先帶着孩子去房間裏吧。”
鳳無憂說了一句,他們這會兒還在外面的院子裏呢。
瑾妃反應過來,連忙抹了一把眼淚,又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小臉,說道:“祖母帶你進房間去,別凍着了我們的小寶貝。”
一邊說,一邊帶着孩子就走了。
“瑾……”鳳無憂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可看瑾妃的樣子,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多派幾個人,去保護瑾妃娘娘。”
她向千月吩咐。
千月點了點頭,立刻下去安排。
而鳳無憂卻是嘆了一口氣。
從頭到尾,瑾妃娘娘連問都沒有問映蝶一生。
映蝶九死一生生下這個孩子,現在還昏迷不醒,可是在瑾妃娘妨眼中,映蝶這個人,卻像是不存在一樣。
一隻大掌落在她的肩上,鳳無憂轉頭一看,蕭驚瀾正在望着她。
那眸子裏的神色,凝定而深情。
鳳無憂忽然想起,他爲了自己,親口下令放棄他們的孩子。
在他的眼中,只有她纔是最重要的。
心頭頓時發暖,一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蕭驚瀾身子微微一僵,這小鳳凰向來不在人多的地方和他親密,此時也算少有了。
雖然不知爲何,但美人送上懷來,自然還是先回抱住。
而抱住她的一瞬,蕭驚瀾的心也落定了。
他說道:“先去看映蝶?”
他在鳳無憂跟前也很少提別的女子,不過這次例外,他知道鳳無憂心裏記掛着。
鳳無憂點了點頭,從蕭驚瀾的懷裏起來,和他一起往後宮的某處宮殿走去。
“情況如何?”
離間裏,有紅袖找來的幾個太醫,這都是賀蘭玖還在的時候就十分受信任的,鳳無憂也勉強放心。
“性命無礙,只是還在昏迷着。”
那幾個太醫一見鳳無憂到來連忙起身,齊齊向她行禮。
鳳無憂點了點頭,走到近前去給映蝶把脈。
那場剖腹產雖然條件十分惡劣,可是鳳無憂卻是竭盡所能,所以其實手術很成功,甚至術後第二日第三日的發熱,也很平穩地渡了過去,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映蝶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醒。
映蝶的脈相正如那幾個太醫說的一樣,十分平穩,但……就是不醒。
“諸位怎麼看?”
鳳無憂轉身詢問那幾個太醫。
跟在賀蘭玖身邊的時候,她跟賀蘭玖學了許多,如今對於外科之外的其他醫術,也有了長足長進,就算是看脈施藥,也頗有幾分心得。
幾位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踟躕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一個年紀大些的上前一步說道:“公主殿下,依老臣看來,似乎……是這位姑娘不想醒。”
不想醒?
鳳無憂頓時一怔。
那太醫說道:“這位姑娘的脈相及心跳都十分正常,身上雖然有些傷口,但也處置的十分妥當,按說,不可能不醒來。
可,人的的疾病不光是身體上的,有時情志也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雖然這位姑娘身體無恙,可若是她內心深處不願醒來,那麼,就算身體再健康,只怕也會一直沉睡着。”
聞言,鳳無憂的心頭頓時沉下幾分。
這些太醫不知道映蝶爲何會這樣,她卻是有幾分明白的。
映蝶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奢求過能得到賀蘭玖的垂青,可是在她內心深處,卻實在是對賀蘭玖情根深種的。
若是賀蘭玖好好的,不論他在這個世上的哪一處,映蝶只要能聽到他的消息,知道他過得好,那她自己也就滿足了。
可是現在賀蘭玖重傷昏迷,她可以爲了賀蘭玖的江山站出來,甚至連剖之痛也可以忍受,但當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後,她卻覺得生無可戀,因此,根本不願再醒來。
“勞煩各位,先請下去休息吧,之後還要再勞煩諸位。”
鳳無憂將太醫們請了下去,自己卻坐在了映蝶身邊。
“我和她說說話。”
鳳無憂看向蕭驚瀾。
蕭驚瀾微微挑眉,沒說什麼,轉身出了房門。
鳳無憂看着映蝶,這個女孩子實在算不上美麗,但是清秀明淨,自然有一番讓人舒服的氣息。
她此時躺在牀上,了無生氣的樣子,看了就讓人心疼。
“我知道你想和他一起去了,可是,他還沒死呢。”
鳳無憂坐在牀邊,似是在和映蝶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雖然你們之前沒有緣分,可是萬一有一天他醒了,你卻死了,這豈不是你自己親手把自己之後的緣分也給斬斷了?
若真是這樣,你不會覺得可惜嗎?”
映蝶靜靜地躺着,一動不動。
鳳無憂停了一下,又說道:“就算你不在意他,你也不在意你的孩子麼?
你給他生了個兒子,但你還沒見過他呢吧?
你是不是覺得,他有瑾妃娘娘教養着,還有我這個便宜姑姑看着,總歸不會出事,但你可有想過,一個孩子從小沒了娘,是件多可憐的事情?”
“他已經沒有爹了,連娘都沒有,以後就是想要撒個嬌,又該找誰呢?
瑾妃是要他當皇帝的,一定不會輕縱了他,我又不可能一直在南越呆着,你想讓他小小年紀,就連個心疼他的人都沒有嗎?”
“他小的時候,或許不覺得什麼,等他大一點點,看到別的孩子都有娘,只他沒有,他若是問起:我娘去哪裏了?
你該怎麼答呢?
說,因爲我生無可戀,所以自己不願意醒來,寧可死了?
若是這樣,那這個孩子,又算什麼呢?”
鳳無憂一邊思忖着,一邊慢慢的說着,說到最後,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