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想過許多次賀蘭玖會對她說這樣的話,但真的聽到的時候,還是全身的血液都逆流,手腳冰冷。
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
“我都知道的,殿下……不必多心。”
賀蘭玖擺了擺手:“我說這些,不是爲了讓你傷心,而是爲了讓你放下。”
映蝶抿着脣,對她而言,傷心和放下能有什麼區別。
“有件事情,我瞞着鳳無憂,但我不想瞞你。”
賀蘭玖瞭解了映蝶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爲,對她有着自己的判斷,自信她會是一個保守祕密的人。
當然,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鳳無憂也信任映蝶。
賀蘭玖自問,鳳無憂看人的眼光還是有幾分的。
映蝶眸光頓時亮了一下,期待地看着賀蘭玖。
有什麼樣的事情,連鳳無憂都不能知道,卻可以告訴她?
就算這根本不意味着什麼,但和賀蘭玖擁有同一個祕密,還是讓她止不住地興奮。
“殿下……”“我醒來只是暫時的,維持不了多久。”
賀蘭玖的話像劈頭澆下,讓映蝶渾身冰涼。
賀蘭玖手指慢慢摩挲着桌子:“我也說不準哪一日,就會再次昏迷。”
映蝶猛然握緊手心。
這就是……他要和她分享的祕密嗎?
他瞞着鳳無憂,半個字也不讓她知道,卻對她沒有一絲憐憫,這麼赤裸裸地說出來。
這便是……在意與不在意的分別?
心口一陣緊縮。
她以爲自己早就認命,以爲自己根本不會在意。
可……這種痛是什麼?
“……多久?”
好半晌,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賀蘭玖看了她一眼:“最長一年,不過,很可能到不了這麼久。”
他只是簡簡單單地說了這一句,映蝶卻將其中的意思全都聽了出來。
他什麼也不做,好好養着,可以維持一年。
可……他註定不可能什麼也不做的。
只要他醒着,只要他在鳳無憂的身邊,就定然會爲了鳳無憂去做些什麼。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撐到一年。
甚至,他也許已經做好了準備,要用這僅有的時間,爲鳳無憂掃平接下來所有的苦難。
這就是他瞞着鳳無憂的原因,他怕鳳無憂知道了,會阻止他去做,而他斷不容鳳無憂阻止。
所以這也是他要告訴她的原因。
他要讓她死心,讓她知道,他即使只有這麼一點時間,也是屬於鳳無憂的,與她半分無干。
好叫她,不要抱多餘的指望。
“映蝶,當初山中發生的事情,是我的錯,將你拖到這般局面當中,也是因我而起。
如今再對你說抱歉也沒有什麼用處。
但你還年輕,而我註定不可能是你的依靠,所以我只好坦白告訴你我的狀況,希望你不要以我爲念。
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生活和機會在等着你。”
賀蘭玖將映蝶的反應盡收眼底,但還是平靜地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
“將來你若遇到喜歡的人,儘管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會留下一道旨意,不令任何人爲難你,母后那邊,我也自會交代。
映蝶緊緊地抿着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當初喜歡上賀蘭玖的時候,就是喜歡他這樣善良,又這樣坦蕩。
可是他知不知道,她的幸福,只有他能給。
哪怕他無法醒來,只是守着他的一份骨血,只是在心裏有一個念想,都足以讓她覺得幸福。
然而,這些心思,不能說,不可說,更不敢說。
她只能強忍心痛望着賀蘭玖。
“我雖不能喜歡你,卻也視你爲過命的朋友,我今日對你說的這些話,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這一點,你可能爲我保密?”
映蝶的心疼得都不像是自己的,咬着牙關,好一會兒,才用力點了點頭。
“那就多謝你了。”
賀蘭玖微微一笑:“不打擾你了。”
說完,轉身出去。
他方一出門,映蝶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殿下醒了,她心裏不是沒有期待的,然而,方纔發生的一切卻告訴她,她的期待不過是一場長笑話。
她不知,是該贊賀蘭玖癡情,還是該怨她殘忍。
因爲她把所有的情都給了別的女子,所以給她剩下的,就只有殘忍。
片刻後,她捂着臉低低的笑了。
早就知道的事情,何必心生貪念呢?
與他共享了同一個祕密,對她而言,本就已是經是可遇不可求的榮耀。
既如此,那就在這些日子裏,幫他守好這個祕密。
然後,守着思兒,守着他的江山,過此一生。
她心裏漸漸平靜,打定了主意。
可是眼淚卻順着指縫,止也止不住地落下來。
賀蘭玖出了映蝶的院門,一眼看到蕭驚瀾站在不遠處。
“你倒當真狠得下心。”
蕭驚瀾淡聲道。
賀蘭玖一怔,立刻四下張望。
“她不在,只有我聽到了。”
蕭驚瀾打消他的顧慮。
聞言,賀蘭玖頓時鬆了一口氣。
“一年?”
蕭驚瀾問道。
“最長一年。”
賀蘭玖悻悻的:“醒都醒了,又搞這種妖蛾子,真是沒勁。”
也只有在同等級別的蕭驚瀾面前,他纔會有一些真實情緒流露。
蕭驚瀾沉默片刻,揚手扔了樣東西。
賀蘭玖接過來,是顆丹藥。
“無憂在我岳父留下的東西里找到的,採自蠻荒,據說對補益氣血穩固精元,有極強的療效。”
賀蘭玖接過一聞,這濃郁的藥香,果然如此。
“還是無憂疼我啊。”
他當即眉開眼笑。
頓時,蕭驚瀾不爽了,冷聲道:“不過是我挑剩了,隨便找一顆給你。”
“呵呵,蕭驚瀾,你當本殿下是傻子,這麼珍貴的藥,能被挑剩下?
我二十多年的醫可不是白學的。”
蕭驚瀾看到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便不爽,哼了一聲,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