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道工事的時候,她還能借助着地形之利,對風雨樓打出一些反擊。
到了如此這種時刻,她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這種小打小鬧,全面收縮防守的小法子。
這種法子,放到正面戰場上去,根本連臺面都上不了。
也就只有在這種特殊的地形裏,才能發揮一二。
此時,風雨樓的人幾乎已將長階用泥土鋪滿。
鳳無憂看了看太陽的位置,心下輕輕一嘆。
離天黑,還有好一段時間啊。
難不成,真要打成最慘烈的樣子?
鳳無憂叫過千心,低聲道:“告訴燕霖,能守則守,實在守不住,退回來也無妨。”
“娘娘……”千心急切地叫了一聲。
她知道鳳無憂最初的計劃是要在這道防線守到天黑。
鳳無憂甚至說過,他們的命都在這最後一道防線之上。
可現在,卻又說不必守?
娘娘這是要放棄了麼?
鳳無憂一笑:“最後一道工事守不住,我們自然是沒有活路的,但集中在一起被人殺掉,和分散開來給他們製造點麻煩再死,到底還是不同的。”
她擺擺手:“去吧,跟燕霖說,守不住,我們就回來打巷戰!”
千心嘴脣緊抿,片刻之後才用力點了點頭,飛快地轉身下去傳令。
燕霖聽了這命令之後,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千心急了:“你倒是說話呀!”
燕霖看了千心一眼,終於開口:“跟娘娘說,天黑之前,我必守住這道工事!”
千心一怔:“可是娘娘說……”“真到了打巷戰那一步,我們沒一個能活下來!”
燕霖忽地低吼出聲。
“怎麼會?”
千心喃喃,娘娘方纔分明說,人分散開了,活下來的機率也大一些。
燕霖指着山上神殿,道:“神殿周圍做了防火措施,可是神殿本身呢?
皇上和賀蘭神子已經出去四天多了,隨時可能回來,一旦攻上殿頂,你以爲那些人會和我們一間房子一間房子的爭奪?
不會,他只是想要我們死而已!既然如此,一把火燒了不就完事!他們最可能做的,就是放一把大火,再把所有的火藥罐子都炸光,然後轉身就走,根本不和皇上還有賀蘭神子打照面。”
燕霖一口氣說了許多,又猛地轉頭看向身後的大山。
千心也下意識地跟着看過去,燕霖卻又轉回頭,問道:“你說,那座山,經得起這些火藥罐子,還有大火嗎?”
神殿周圍多林木,神殿周圍本身也做了很好的防火措施,可若是,火是從神殿內部燒起來的呢?
神殿那麼多房子,那麼多人的喫穿用度還有廚房,這都是現成的燃料。
若不是娘娘想出用布幔阻擋火藥罐子的法子,風雨樓早就用火藥把這裏炸了,哪裏還撐得到現在。
一旦着起來,這場火,會要多久才能滅?
而滅了之後,被困在裏面的人,又還有沒有生路?
千心下意識咬緊了嘴脣。
所以,這些事情娘娘一開始就想到了是嗎?
所以,她纔會說,天黑之前,能守住第三道防線不失,他們就有一線生機。
難怪,方纔娘娘說打巷戰的時候,絲毫沒提到會有人活着等皇上和賀蘭神子回來,只是說,製造點麻煩再死。
千心頭一次清楚地認識到此時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
就連從來不會放棄的娘娘,也做了最壞的打算。
“燕霖……”她忽然叫了一聲。
“什麼?”
燕霖看着她。
千心似是想說什麼,卻到底也沒說出來,只是說道:“我們都盡力。”
燕霖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又道:“快陪在娘娘身邊去吧。”
此時,她的位置,是鳳無憂的身邊。
就是死,也要死在鳳無憂之前。
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就絕不允許有人能傷害鳳無憂。
風雨樓的進攻,到底還是來了。
夏傲自定下陣形之後就再沒有變換過。
最死板,最無趣,卻也是最穩健,最妥當的陣形。
燕霖看着前方遮擋的嚴嚴實實的盾牌,牙都咬了起來。
這些風雨樓的人,都是烏龜嗎?
躲在盾牌後面就不冒頭了。
但他也知道,若是換了他在另一方,他也是如此的。
看着他們到了射程之內,燕霖咬着牙,大聲吼道:“放箭!”
這是他這幾日來說的最多的兩個字,此時,又一次吼了出來。
箭如雨下,叮叮噹噹地敲在盾牌上,又彈開到了別處。
只有偶爾幾支箭插入到空隙裏,但傷沒傷到人,卻又根本無法肯定。
他們只看到,風雨樓的人頂着盾陣,一步一步上攻。
他們距離工事的距離越來越近,漸漸地到了足以投擲火藥罐子的地步。
但這一次,他們沒有投擲。
長階之上都是油,雖然比土蓋住不再那麼滑,但卻不意味着油不存在。
真投了火藥罐子,火燒起來,固然是能燒了上面的工事,可是他們自己,也同樣會受到波及。
所以,不能投。
只能攻。
頂着盾陣,燕霖一衆人在煎熬,他們卻也同樣在煎熬。
他們都在等,等着到了一個足夠近的距離。
那時,弓箭不再能夠發揮作用,他們會從盾陣裏衝出去,對面的人想要攔住他們,就只能也從工事裏衝出來。
廝殺,肉搏……到了那時,纔是真正的戰鬥!“娘娘!”
千心忽然驚叫,伸手指着長階下方。
長階下方人影攢動,不住地來回跑動調度,集結成了嚴整的陣形。
“娘娘,他們是要攻上來嗎?”
千心的聲音都有些變了音色。
夏傲一直是分批攻擊,她已經很熟悉了。
現在攻上來的人,只不過五六百人,相當於他現在所有人數的四分之一左右。
可是下方的長階上,夏傲分明是把剩下所有人都集結了起來。
什麼意思?
他不打算再分批攻擊,而是要一口氣攻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