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劍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出城和上山
    一位元嬰劍修的本命飛劍。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一位元嬰劍修的所有家當和畢生心血,幾乎全在這件小東西里邊了。

    如果一定要折算成神仙錢,那最少都是一百枚穀雨錢往上走!

    盧氏王朝覆滅之前的鼎盛之時,一國的一年賦稅纔多少?

    崔東山看着淚流滿面的謝謝,覆有面皮的關係,一張黑醜黑醜的臉龐。

    崔東山雙腳併攏,往後一跳,大罵道:“長得這麼辟邪,還要哭哭啼啼,你是想要嚇死你家公子嗎?!”

    謝謝羞赧不已,趕緊轉過頭,擦拭淚水。

    崔東山身體歪斜,對石柔勾了勾手指,“老妹兒,過來,咱們談談心。你這一路護着我家先生,沒有功勞,還算有些苦勞,這次又幫我抓住了一把離火飛劍,我得犒勞犒勞你。”

    石柔-毛骨悚然,使勁搖頭。

    直覺告訴她,走過去就是生不如死的境地。

    崔東山咧嘴一笑,手腕猛然翻轉,只見謝謝腹部砰然綻放出一朵血花,一顆困龍釘被他以蠻橫手法拔出竅穴,再一手虛抓,將石柔拽到身前,一巴掌拍在石柔額頭,將那顆困龍釘扎入杜懋眉心、石柔魂魄之中的幽光。

    謝謝癱軟在地,坐着捂住腹部,雖然痛徹心扉,不過到底是天大的好事,神色萎靡,卻也滿心歡喜。

    崔東山五指抓住石柔腦袋,低頭俯瞰着內裏神魂哀嚎不已、卻沒有半點嗓音發出的石柔,微笑道:“滋味如何?”

    受石柔的魂魄牽扯,杜懋那副仙人遺蛻都開始劇烈顫抖。

    崔東山凝視着石柔那雙充滿祈求的眼眸,輕聲問道:“需要我告訴你該怎麼做嗎?”

    石柔神智趨於渙散,如果崔東山繼續下去,說不定就要魂飛魄散,世間再無石柔,那顆道脈最後一點靈光的金色種子,恐怕就要隨着石柔“心田”的枯萎乾裂,而徹底消亡。

    崔東山冷哼一聲,輕輕向下一按,將石柔摔在綠竹廊道上,“敢說出去,你將來的下場,比這還要慘千萬倍。”

    石柔身軀在廊道上,一下子一下子抖動抽搐。

    一旁謝謝不明就裏,

    只是根本不敢探究。

    崔東山一腳將石柔踹得畫弧飄蕩摔入正屋,然後轉頭對謝謝說道:“準備待客。”

    不久之後,李槐和一位老夫子出現在院門口,身後跟着那頭白鹿。

    正是大儒趙軾,不過眼前這位,是貨真價實的那位私人書院山主,南婆娑洲陸大聖人一脈鵝湖書院的門生。

    崔東山光腳站在臺階上,幸災樂禍道:“趙軾啊,你這趟出門沒看黃曆吧?給人一棍子打暈了套麻袋不說,連用來士林養望、沽名釣譽的看家寶都弄丟了。”

    額頭還有些紅腫的趙軾微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崔東山故作訝異,“怎麼,真捨得將這頭白鹿送給李槐?”

    趙軾點頭道:“不管如何,這次有人拿我作爲刺殺的鋪墊環節,是我趙軾的失職,本就應該賠禮道歉,既然白鹿本就相中了李槐,我於情於理,都不會挽留白鹿。”

    崔東山拉長尾音哦了一聲,笑道:“我很好奇,你給人打暈丟在了哪裏?大隋官府又是怎麼找到你的?”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趙軾雖然養氣功夫極好,不然也做不到讓朱熒王朝極爲推崇的私人書院山主,可崔東山哪壺不開提哪壺,終究有些神色不太自然。

    崔東山哈哈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趙軾你不愧是有福之人。”

    李槐有些聽不下去,瞪眼道:“崔東山,你怎麼跟趙老山主說話呢?!豈可直呼名諱,信不信我回頭就跟陳平安告狀去?”

    崔東山氣笑道:“李槐,你良心給狗吃了吧,是誰幫你找來這樁福緣?再說了,你到底跟誰更熟,胳膊肘往外拐?信不信我讓李寶瓶將你除名?”

    李槐偷偷朝崔東山使眼色,示意自己是害怕那老夫子反悔,將白鹿帶走,你崔東山趕緊配合一點。

    “那就請趙山主喝個茶。”崔東山走下臺階,謝謝立即往石桌那邊搬動茶具。

    崔東山擡頭看了眼天色。

    許弱差不多應該已經見到幕後人了。

    聊得好,萬事好說。聊不好,估計大隋京城能保住一半,都算戈陽高氏老祖宗積德了。

    只不過好與不好,跟山崖書院關係都不大。

    崔東山如今已不是崔瀺。

    他會想要一塊淨土,想要在心中有一座世外桃源。

    ————

    在崔東山與老夫子趙軾喝茶的時候。

    一位高大老人與人談完了事情,去到那位範先生身邊,一起出城。

    瞧着年紀輕輕的範先生笑問道:“談妥了?”

    老人點頭道:“大致談妥了,就是私事方便,有些鬧得不痛快。”

    範先生好奇問道:“怎麼說?”

    老人笑道:“一筆陳芝麻爛穀子的糊塗賬,不敢髒了範先生的耳朵。”

    範先生微笑不語。

    髒話?

    要知道他被罵了這麼多年,而且罵他之人,不是儒家聖人,就是諸子百家其他的老祖宗,換成尋常人,真早就給活活罵死了。

    老人大概也意識到這一點,不再藏掖,笑道:“範先生,應該知道許弱那小子一直跟那人有私交吧?”

    範先生點頭道:“聽說過,許弱對那人很推崇。”

    老人哈哈笑道:“我就偏偏要當着那許弱的面,說那阿良有什麼了不起的,根本就沒有外界傳聞那麼誇張!”

    範先生疑惑道:“爲何你會有此說?”

    老人似乎想起了人生最值得與人吹噓的一樁壯舉,意氣風發,得意笑道:“當年我們十人設局圍殺他,還不是給我一人溜掉了?!”

    範先生愣了一下,無奈道:“我無話可說。”

    ————

    山崖書院的山腳門外。

    兩位主僕模樣的年輕男女,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他想要進去看看,說不知道比起家鄉披雲山的林鹿書院,會不會更好。她則不太願意,說書院這種地方,她比學塾還要更不喜歡。

    最後只好他一人登山進了書院。

    她就獨自留在門口。

    姓梁的那位書院看門人,始終在眯眼打盹,對兩人從頭到尾,故意視而不見。

    好重的龍氣。

    竟是女子身上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