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幾點的航班”
“下午兩點,可以在酒店喫個午飯。”周勀想了想,又問,“對海灘有興趣”
“海灘怎麼了”
“酒店剛開發的項目,可以在海灘騎馬,一會兒喫過早飯帶你去看看。”周勀說完繼續垂頭疊衣服。
常安看着他硬邦邦的背影,當時心裏有股怪異的情緒,其實撇開昨晚發生的事不談,她似乎並不討厭他。
“好啊,那我先去刷牙洗臉。”
常安轉身時臉上多了一絲笑意,畢竟三亞,海灘,騎馬,想想還是一件蠻開心的事。
周勀眼梢也跟着彎了一下,突然覺得以後可以嘗試與她好好相處,雖然不是真的夫妻,但也沒必要把關係弄得和陌生人一樣,可是和諧氣氛不到三秒,常安從浴室返回來。
“我的螃蟹呢”
周勀彎起來的眼梢瞬間垂下。
“煮了”
“煮了”常安以爲他在開玩笑,“那些螃蟹很小的,煮了也不能喫。”可眼見周勀表情嚴肅,她背脊突然一涼,“你真煮了”
“對,有問題”
常安開始迎着他的目光看,臉上笑容也一點點消失。
這時門鈴響,周勀扔下衣服去開門。
“周先生,這是您讓廚房做的小海鮮。”
常安聞言走過去,服務生居然推了一輛餐車進來,車上擺了四五個盤子,咖喱的,清炒的,油炸的,麻辣的,還有一大碗螃蟹疙瘩湯那一刻,猶如當頭棒斥。
常安已經不僅僅是氣憤了。
“你有什麼權利沒徵求我的意見就擅自把這些螃蟹處理掉”她還在努力剋制,話語裏尚存理智,可是這些絲毫沒有用,因爲周勀輕而易舉就從她眼底看到了痛苦。
多深情啊,就爲了幾斤螃蟹
“難道這些螃蟹買來不是煮了喫的嗎還是說你有其他用意”周勀故意,不點穿,也不道明,但他分明是在挑刺。
常安拳頭握緊。
沒經歷的人大概很難體會她此時的心情,對啊,不就幾斤螃蟹嗎可是她這二十多年來所得所想的都不是自己所要,沒關係,她可以忍,也可以逼着自己去適應,唯有那麼一個人,就那麼一個人
五年前她跟他跑去了一座小漁村,說好聽點是“避世”,說難聽點就是私奔,單純又孤勇的一個傻姑娘,她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照着大人的喜好去做事,唯獨那次犯了一次橫。
沒想“犯橫”挺有效,家裏人最後竟然同意他們交往了,所有人都許了承諾,只要常安乖乖回家。
常安妥協了,也選擇相信他們,以爲雙方已經達成一致,幸福生活在朝她招手,可是一夕變臉,她回去之後被人強制送上飛往倫敦的航班,在那邊一呆就是三年,三年期間沒有回來過一次,直到外婆查出生病。
那三年對於常安來說有多難熬沒有人知道,但是沒關係,她都熬過來了。
她原本也有她自己的打算,計劃好了一切回來,卻沒計劃好那個人會出事,更沒計劃好他早已不在原地。這感覺就像你滿心歡喜地期盼一樣東西,終於快要到手了,打開卻發現裏面只剩屍體。
就如這幾盤螃蟹,她要的,她所費力渴求的,從來都是別人要想方設法毀掉的
就不能有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連幾隻螃蟹也不可以
常安垂頭看着地面,肩膀開始輕顫。
哭了
哭了
這個發現令周勀更加暴躁。
不就爲了幾隻螃蟹嗎她至於這樣可是暴躁之餘心裏分明又有許多不忍,畢竟是自己把她弄哭了,一個大男人把女人欺負哭,擱哪都是彌天大錯,更何況周勀還不擅長哄女人,周圍更沒有常安這種軟性子。
怎麼弄呢
他竟有些無措起來,又等了一會兒,常安卻依舊垂着頭不動。
怕了怕了他認慫,從小被老爺子當軍人一樣“磨礪”大,哪受得了常安這種“一碰就碎渾身軟綿綿”的路數,所以最終周勀咬咬牙,放低姿態說:“幾隻螃蟹而已,你要真喜歡,我叫人再去水產市場跑一趟”
豈料常安突然猛擡頭。
“算了,煮就煮了吧,反正它們也帶不走”說完轉身,又走進了浴室。
周勀當時傻愣愣在原地站了很久,虧自己一大段心路歷程,從憤怒到不忍,再到逼着自己向她服軟,可到頭來她居然一滴眼淚都沒有。
更過分的是上一秒她還苦大仇深的樣子,下一秒就能收拾好所有情緒輕鬆轉身。
這周勀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半天才回過味來她這類型其實最可怕
用常佳卉的一句話概括:“常安是小綿羊啊呸”
這場由“螃蟹”引起的爭執算是告一段落,事後沒人再提,但好不容易硬掰出來的和諧氣氛又一下破功了。
常安洗漱完後獨自下樓吃了一頓早飯,然後回房收拾行李。
過程中周勀也沒閒着,他頻繁接了幾個電話,應該都是公司裏的事,所以在書房開了電腦處理工作。
回程還算順利,只是兩人一路零交流,直至下午抵達雲凌機場,常安一出航站樓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帶的衣服薄,雲凌這兩天又降溫了,秋風瑟瑟之餘有些扛不住。
周勀拉着行李跟在她身後,追了兩步,把手裏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起初常安閃了閃。
“穿着,三天兩頭生病”
“”
他口氣不善,常安也不想在這跟他起爭執。
&nb
sp;當天是小趙接的機,常安還是一路沉默,只是從機場回去路上接到了常佳卉的電話。
“姐,爲什麼發你微信都不回讓你幫我問周歆的事問了嗎媽這幾天都催死我了,說我成天在家混喫等死”常佳卉嗓門大,電話一接通就開始倒豆子。
常安料定整個車廂都聽見了,皺眉,打算先敷衍過去,“還沒機會,這事回頭再說吧。”
“誒不行,你是不是又要掛我電話”
這時周勀突然插了一句:“她有什麼事要問星星”
這下更熱鬧了,常佳卉很明顯聽出了周勀的聲音。
“喂,喂,姐夫也在你旁邊對吧那我要跟姐夫說話姐夫,姐夫”
車內空間小,常佳卉的嗓門從手機裏傳出來簡直猶如奪命暴擊,周勀想忽略都不行,他朝常安使了個眼色,常安提口氣,把手機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