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周歆也很忙,前段時間病了一場,在家休養了幾天,過來上班手裏已經積了一堆事,加上瀘暘湖項目方案需要重新調整,整個星河都在沒日沒夜地忙。
雖然周歆性格奔放,但是工作方面她卻很謹慎,所以周勀的事她暫時擱在了一邊。
中午休息時間,她沒出去喫飯,只讓下屬給她捎了個三明治。
思來想去,又把方如珊發給她的照片拿出來看了眼,光線不亮,但是照片裏的人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或許是女人的敏感,周歆隱約覺出一絲不對勁。
她從抽屜裏拿了名片本出來,翻了幾頁,找到一條手機號碼。
“嗨be,最近怎麼樣是啊,好久沒聯繫了我啊,我回內地啦,還是老樣子沒問題,空了我去香港找你,哦對了,你上回跟我提的那傢俬人偵探,上海的對吧,還做不做,給我個聯繫方式”
常安一夜未睡,所以飛機起飛後便問空乘要了杯紅酒,喝完裹着毯子睡覺,但是睡得並不安穩,各種斷斷續續的夢,夢到了薛冰,夢到了小時候一家人生活在家屬大院裏,還夢到了陳灝東。
那年他才9歲,被常望德領進門。
“小安,過來,這是灝東,以後就是你的哥哥。”
常安抱着洋娃娃從房裏出來,只看到院門口站了個男孩,個頭精瘦,理了平頭,皮膚黑得幾乎發亮。
她乖巧地喊了一聲:“哥哥”
常望德甚是滿意,可是男孩卻是酷酷的,擡了下下巴,沒理常安。
常安小心靈受到了傷害,依她的性格應該要不喜歡這個“從天而降”的哥哥,但很奇怪,她纏他纏得更兇。
“哥哥,你在幹什麼呀”
“哥哥,你陪我玩一會兒行不行”
“哥哥,你晚上一個人睡害怕嗎,我把我的洋娃娃借給你抱着要不要”
常安就像小尾巴似地跟在他身後,起初陳灝東真是神煩她,但時間久了,甩也甩不掉,慢慢也就開始習慣,而讓他們感情“突飛猛進”的便是薛冰的死。
媽媽沒了,且是毫無任何先兆的暴斃,這對於當時只有7歲的常安來說簡直是毀滅性打擊,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喜歡把自己悶在房間裏,不願意見人,也不願意說話,是陳灝東每天變着花樣逗她開心。
兩個同樣失去親人的孩子,或者可以感同身受,彼此在孤獨又痛苦的環境中互相取暖。
常安那時候就覺得,有哥哥真好,可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心裏貪念變得多起來
常安有時候覺得,自己內心應該住了一個女巫,小小年紀竟然喜歡上自己的哥哥。
她根本不是好姑娘
至於周勀,常安從未把這個男人規劃在自己的人生中,即使數月前,“周勀”兩個字對她來說也只是一個人名而已,如果當初不是周家來“求親”,換成李家顧家,或許她也會嫁,所以周勀只是剛好在適合的時間出現,給了她一個適合的契機而已。
但是現在情況好像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常安從夢中醒過來,隻身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整個機艙內安安靜靜,她戴了眼罩,沒人可以看到眼罩後面那雙已經溼掉的眼睛。
常安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成爲自己最討厭的那類人。
十四個小時的航程,飛機降落羅頓希思羅國際機場,當地時間傍晚時分,常安取了行李出關。
而云凌這邊,正值深夜。
周歆洗完澡回到牀上,摸了手機,那個人依舊毫無回信,已經一整天了。
她乾脆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徐南那裏,直截了當,“我哥呢有沒有跟你在一起”
徐南倒沒什麼特殊反應,老實回答,“沒有啊,今天周總都沒去公司。”
“沒去公司”
“對,早晨給我發了信息,好像是有點不舒服。”
這點倒出乎了周歆的意料,這麼多年了,工作狂周勀居然會因爲身體原因曠工。
“知道了,謝謝”
周歆掛斷電話,又抽了根菸點上,吞雲吐霧間,心裏某個想法漸漸清晰。
她向來很會拿主意,並不是猶豫不決的人,而此時手機又震了震,一串陌生號碼的短信:“周小姐,您早晨讓我這邊查的資料,已經整理好傳到了您的郵箱”
幾乎同一時間,牀頭打開的筆記本叮了下,右下角提示收到新郵件。
周歆把煙咬嘴裏,拉過電腦打開,三四個附件,有照片,也有整理成檔的資料,她一份份看過去。
其實也並非什麼重大機密,之前只是沒人關注,現在找了專業的偵探公司查,短短十幾個小時就已經把林林總總歸檔成案,包括陳灝東父母的資料,他幾時進常家,常安幾時移民去倫敦,甚至兩人當年私奔短住的地方都被查得一清二楚。
周歆快速瀏覽完,捏着指端小半截菸蒂,隔了好久才笑出聲來。
真可謂人生處處是戲啊,她與周勀,常安與陳灝東,糾糾纏纏,曖昧糜亂。
哥哥都是哥哥吶
劉舒蘭和老同學出去聚餐,喫完之後又找了地方喝茶,回來挺晚了,到家已經過了十一點,結果開門剛好見周歆從前廳跑出來。
“誒你這麼晚還去哪兒”劉舒蘭急喊。
“我出去辦點事”周歆回,可話音未落人就已經跳上了車,發動,引擎轟鳴,一輛白色牧馬人在空曠的停車位上轉了半個圈就衝了出去。
劉舒蘭氣得跺了一下,“這孩子”
周勀下午喫過藥之後在家渾渾噩噩睡了半天,天黑之後才醒,不能再睡了,去書房開了電腦,郵件一封封進來,才一天沒去公司,居然已經上百封。
他篩選了一下,挑了比較緊急處理了,一晃又到了凌晨,正準備去衝個澡,門鈴響。
當時他整顆心跳都明顯停了停,吸着拖鞋去前廳,結果打開可視視頻,小小屏幕上出現的卻不是那張臉。
也對,她知道大門密碼,就算要回來也不會按門鈴。
“哥,開門啊”
周歆在門口喊,周勀過去開了門,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我在外面都凍死了,你怎麼回事,耽擱這麼久纔開門”周歆邊抱怨邊縮着膀子擠進屋,又回頭闔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