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撕心烈愛:周少請剋制 >第094章 願你終有良人相伴
    回去的路上,常安坐在車後座拆了那封信,信不算長,寫了三張紙,用的毛筆,所以其實字數並不多。

    周勀沒看到具體內容,也沒多問。

    常安看完之後把信紙按着之前的褶子摺好又塞回信封,之後就看着窗外不說話了。

    車子開到離宅子大概還有一兩公里的路口,剛好有個街心公園,周勀提議:“要不下車走走”

    常安看了眼,時間尚早,“好啊。”

    兩人下車,讓司機先回去。

    周勀指了指對面公園,“去那邊”

    穿過馬路,公園咋看不大,進去是一片草坪,有三三兩兩的人坐在草坪上聊天說話或者看書,再往裏豎了一排藝術雕塑,雕塑後面是片小樹林。

    兩人站在小路十字路口,常安指了個方向,“往那邊走吧,那邊有條人工湖”

    周勀:“你來過”

    常安:“當然,我以前經常來這裏寫生。”

    周勀:“”

    兩人又穿過小樹林,果然看到一片開闊的人工湖,沿着湖邊築了馬路,路面開闊,來來往往散步的人不少。

    周勀又陪常安走了一段,隨時留意她的表情,自薛文琇走後她的情緒其實一直控制得挺好,整場喪禮都沒流一滴眼淚,當然,按這邊天主教的禮俗,親人喪禮上,家屬確實不能哭,但常安表現出來的是一種剋制的冷靜,除了昨天下午崩潰似的哭了一場之外,其餘都很正常,該喫喫,該睡睡,早晨甚至還有興致去花園裏折梅花。

    但是看完這封信之後,周勀覺得常安似乎更加鬱沉了。

    他陪着又走了一段,看到前面有長椅,“去那邊坐一會兒”

    常安也看了眼,“好。”

    長椅剛好正對大湖,湖面上映射着傍晚的霞光,波光粼粼。

    兩人並肩而坐,起初誰都沒有說話,看眼前來來往往的人,有老人,有孩子,也有玩滑板溜來溜去的年輕人,世界在這個異國的傍晚顯得熱鬧又安寧。

    直到日頭有西沉之勢,常安才突然開口,“你知道嗎,其實我這幾年一直挺恨我外婆。”

    冷不丁,周勀愣了一下,但也並沒表現出過多驚訝,“怎麼說”

    “她吧你別看她表面很溫和,其實骨子裏強勢得很。”

    周勀一笑,“這點其實我能看得出來。”

    “哪兒看得出來”

    “就憑臨走前她跟我說的那番話”臨終託孤般,老太太用一種看似平和柔弱的調子讓他好好對常安,可字裏行間分明帶着威脅和指令。

    常安擡眼笑了笑,“對吧,她有時候其實挺會勉強人”

    周勀:“沒有,我不是這意思”他又急於解釋,模樣讓常安看了倒覺得有些好笑。

    常安搖搖頭,“我知道,我是說她”欲言又止,乾脆止了這話題,又轉而問,“你看到國內媒體這幾天寫她的文章嗎”

    “嗯,看了幾篇。”

    “都是讚美之詞吧”

    “當然,你沒看”

    “沒看,因爲無法找到代入感。”

    周勀蹙眉,“你是想說網上那些描述不符合現實”

    “倒也不是,只是”常安突然轉過身來,“要不你給我講講”

    “講什麼”

    “講些關於我外婆的文章。”

    周勀抿了下脣,“一時記不全了,你等等。”他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機,連上網,隨意搜了幾篇出來點開,照着念:“106歲名媛傳奇落幕,看她半生送走丈夫,子女,一個人優雅地生活了小半個世紀,90多歲出門還會精心化妝盤頭髮噴香水,穿着高跟鞋與人跳舞另外一篇,上海灘最後一位大小姐走了,從此又少了一位民國才女,她出聲名門,畢業於復旦大學,是建國初期著名外交家薛永銘的妻子,經歷過戰爭,舉家遷徙,種種磨難與浮沉,最終還能把自己活成精緻的模樣她的一生可謂是一個傳奇”

    周勀照字念着各家記者書寫的薛文琇,關於她的精緻,關於她的優雅,關於她從一個上海灘貴胄家庭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如何一步步走完自己曲折又傳奇的一生,辭藻不乏華麗優美,也不吝嗇對薛文琇的讚歎,歸結於一句話:“真正是一個奇女子啊”

    字裏行間都是滿滿表達着“常安外婆如何擁有了令人傾羨的一生”,常安聽完低頭又笑了笑。

    “現在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看這些文章了嗎因爲大部分人只看到了她露於世人的一面,卻幾乎沒人願意去看看她藏給自己的那一面,我外婆”常安又頓了頓,“她本姓唐,後來是隨我外公才改了姓,她一生有過三個子女,兩個兒子都是與前任丈夫所生,大兒子幼年時就夭折了,後來第一任丈夫又在戰亂中去世,我外婆四十多歲才嫁給我外公,原本大概兩人也不想要孩子了,可是外婆小兒子也算是我小舅舅吧,畢業後留在美國工作,一直沒結婚,後來橫遭車禍,成了植物人”

    這段周勀也曾從薛文琇生前所著的一本自傳裏瞭解過。

    僅有的兩個兒子,一死一傷,那會兒薛文琇已經四十多歲了,對於那個年代的女人來說,四十歲幾乎到了快要頤養天年的歲數,可她卻還要面臨這些血淋淋的現實。

    “大概是覺得還想留個後吧,於是外婆決定再要一個孩子,可是自然受孕一直沒成功,畢竟到這歲數了,於是嘗試了人工受孕。”常安低頭悶口氣,“國外這方面的技術要比國內先進幾十年,但即使這樣,那時候成功率也不高,我外婆當時並沒抱太大希望,只是帶着一種試一試的心態,可是沒想到居然真懷上了,後來孩子平安出生,是個女孩,就是我母親。”

    常安說到這又努力緩了一口氣,“我媽媽是在英國出生的,也是在這邊唸的大學,畢業之後纔回國工作,認識了我父親,嗯我媽媽要比我父親大好幾歲。”

    這點雖然很少有人提及,但周圍人都知道,薛冰與常望德結婚的時候已經過三十了,在那個年代,三十多才嫁人絕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我父母結婚沒多久,我外公在倫敦過世,之後過了幾年,我小舅舅因多器官衰竭也在美國療養院斷氣,中間大概又隔了兩年吧,我媽生了我之後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七歲時我媽媽去世,吞了一百多顆安眠藥,被人發現時已經斷氣,而我外婆她徹底成了一個人。”

    常安就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就着夕陽餘暉,講完了薛文琇的一生。

    早年喪子,中年喪夫,四十多歲改嫁,又接連遭遇兒子車禍,成爲植物人,再生女兒,把女兒培養成人,已是白髮蒼蒼,再等着她嫁人,成家,再經歷第二任丈夫去世,小外孫女出生,到這也算一段勉強美滿的人生,可是誰曾想到唯一的小女兒會突然吞安眠藥自盡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