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
“我爸也來了”常安落了車窗,果然看到常望德的車子開出了車位,後面還跟了一輛警衛車。
“要不要打聲招呼”
常安搖頭,“算了,車都開走了。”
周勀:“你父親跟何兆熊關係很好”
常安想了下,“他們是戰友,不過以前好像沒聽我爸提過,也就最近兩個人好像經常來往。”頓了下,又說,“不過年紀大了跟老戰友突然走近也很正常,我爸做到這位置能交心的朋友可能也不多。”
周勀眸光垂了下,“所以你覺得你爸和何兆熊是朋友關係”
常安轉頭看他,“對啊,不然呢”
周勀笑了笑,“到了,下車吧。”
因爲來得比較晚,所以賓客都散了一大半。
周勀和常安過去拜了拜,獻了花,陳灝東和何靈站一側,方如珊獨自站在另一側。
常安先轉過去面向何靈。
“節哀順變”
何靈已經哭得眼睛腫成金魚,被人扶着,勉強道了聲謝。
常安目光掃過去便與陳灝東對上,他沒有穿孝服,一身黑色西裝,只在腰上繫了條白色帶子。
他應該是以何家女婿的身份站在這裏。
常安嚥了一口氣,“節哀順變”
陳灝東:“謝謝”
周勀沒吭聲。
常安又轉過去,方如珊已經坐在椅子上,以何太太的身份披麻戴孝,因沒有化妝,一張素臉又經過了沉痛打擊,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常安突然有些同情她了,明明兩天前她還風光無垠地站在何兆熊身邊向人宣佈她從此以後就是何太太了,可是才短短几十個小時,何兆熊走了,她成了寡婦,肚子裏還懷了孩子。
“節哀順變”常安開口。
方如珊擡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麻木,但眼底看不到什麼悲慟。
何兆熊的追悼會持續半天,下午入葬。
何靈和方如珊在墓園又掐了起來,當時留在墓園的都是何家近親,拖拉勸的自有人在旁邊着急,陳灝東也懶得管。
其實每次挑頭的都是何靈,她那性子跟吃了炮仗似的,怎麼看方如珊怎麼不爽,而方如珊也不是省油的燈,仗着肚子裏有孩子,言語也總是帶刺,所以兩人在一塊兒恨不得對一眼就能吵起來。
陳灝東捏了根菸沒點,嗅了口在旁邊看着,看這兩個女人在何兆熊的墳前掐來鬧去。
何兆熊屍骨未乾,他轉身又掃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心想老狐狸在陰曹地府看了會作何感想。
這時手機鈴聲響,何靈和方如珊似乎越吵越兇,陳灝東干脆拿手機走遠一點才接聽。
“喂”<
br >
“東哥,人找到了,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安頓好,您什麼時候有時間過來,他吵着要見您”
陳灝東把煙叼到嘴裏,牙齒在上面磨了下。
不遠處兩個女人的吵鬧聲斷斷續續傳過來,他擡眼看了下遠方,山巒起伏,天色變陰。
“晚上過去,讓他別再生事”
何賓和何靈幾乎都是保姆帶大的,但也不能說何兆熊是個完全不稱職的父親,至少在經濟上他一直無條件滿足兄妹倆,只是疏於管教,所以養成了他們乖戾混賬的性格,而這種性格在何賓身上表現得尤甚,畢竟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已經有些懂事,作爲家中長子,何兆熊一開始也對他抱有期望,期望越大壓力也越大,可是他天資不行,後天又不肯努力,日積月累下來何兆熊也開始對他失望。
單親家庭的孩子就是這樣,經常用乖戾與叛逆來隱藏自己的自卑,長期缺愛又總渴望受到關注,所以何兆熊越失望,他便越瘋狂,越瘋狂,何兆熊又越失望,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何兆熊葬禮結束,陳灝東把何靈送回去安頓好,獨自駕車出了市區,大約一個小時車程,車子在一棟兩層民房門口停住。
早有人聽到汽車引擎聲出來相迎。
“東哥”
“阿松,人呢”
“在二樓靠南那間房”
陳灝東隨他進去,這是鄉下一間普通民房,兩層樓,帶個小天井。
“有沒有被人發現”
“沒有,這一帶都拆遷了,居民已經搬得差不多,所以不會有人留意”說話的是一個瘦個兒男人,陳灝東喊他阿松,兩人很早就認識,跟了陳灝東很多年。
阿松推開門,裏屋還坐了七八個男人,正圍在一起喫火鍋,見了陳灝東都站起來。
“東哥”
“東哥”
“東哥,要不要陪你上去”
陳灝東擡手壓了下,“不用,你們繼續”他繞過桌子,只有阿松陪他上樓,樓梯在後屋,需要穿過天井。
“他情緒怎麼樣”
“不好,很激動,來了一直鬧。”
說話間已經到了房間門口,門上落了鎖,阿松掏出鑰匙開門,裏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沒燈”
“有,有燈。”阿松在牆上摸了兩下,摸到開關打開,“啪”一聲,燈泡亮了起來,屋裏情形一目瞭然,簡單幾樣傢俱,一張簡陋的木牀,屋裏又髒又亂,地上還翻了水和盒飯,空氣中散着一股黴味和餿味。
陳灝東忍不住蹙眉,“人呢”
“牀上”
陳灝東這纔看到牀頭窩着個人影,手腳被綁住了,頭埋在膝蓋裏面,聽到有人進來也絲毫沒動靜。
“怎麼還綁了”
“癮犯了,撞牆砸東西的快把這屋頂都揭了,我怕他鬧出人命就叫人給綁了起來。”
陳灝東臉色沉了下,揮手,“知道了,你先出去。”
“那東哥你自己小心,他癮頭上呢,就一瘋子”
阿松出了房間,門關上。
陳灝東踱着步子過去。
“何賓”
牀上的人聽到動靜腦袋動了下,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臉上鬍子拉渣,眼淚鼻涕糊得滿臉都是,腦門上還有兩條口子,大概是剛纔在屋裏折騰自己撞到了哪兒,血垢沒人清理,所以紅黑一塊糊在上面有些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