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婆:“是吧,上午一起拎過來的,估計是他在哪沒喫完,順手打包一起帶了過來。”
“其實峯哥還是挺孝順您的。”
老太太嘴一撇:“孝順不來跟我討債就阿彌陀佛了,我也不指望。”
女人笑笑,也沒多言。
很快雞湯端了上來,燉得金黃,鮮香,裏面還躺了只雞腿,起初女人不肯喫,陳阿婆硬說雞腿太油膩,到她這年紀要禁食過於油膩的東西,以防高血壓。
女人推辭不過去。
熱騰騰的一碗湯下肚,渾身轉暖。
陳阿婆又問:“小芝怎麼樣了”
“已經沒事了,明天就能出院。”
“那她身上的病”
女人手裏還捏着湯勺,眼皮沉了下,“複查報告還沒出來,等出來再說吧。”
“情況不大好吧”
女人不說話。
陳阿婆嘆口氣,“這病也不是絕症,但治起來燒錢吶。小芝他爸就是被這病拖走的,要是報告確診,你還真打算給她治啊”
女人低頭用勺子攪着碗底一點湯。
說實話她還沒想好,但是有一點很清楚,向日葵那邊應該不會出錢給她看。
“等報告出來再說吧,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
陳阿婆又嘆了一聲,“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不過幸虧還有你。“
女人沒吱聲,站起來收碗筷。
陳阿婆見勢趕緊攔,“擱着吧,明天我洗。”
“沒事,時間還早呢,我幫你收拾好再走。”
老太太卻硬是拽着她的手臂,“可別了,你洗一次就給我摔掉一隻碗,再這麼摔下去家裏就沒碗喫飯了。”
女人:“”
她也算有自知之明,吐吐舌頭。
“那我先回去了。”
“回吧回吧,路上小心”
女人又笑:“就這幾步路,沒事。”
她已經重新裹上圍巾,又看到櫃子上的熱水袋,問:“昨天擱您窗臺的膏藥看到了嗎”
“看到了,已經貼上”老太太順勢拍了下有些彎曲的膝蓋。
女人這才滿意,“用完了告訴我,我再給您買,行了,我先走了。”
她推開木門,外面又開始下雪了,只是雪勢不大。
她走進冬夜的風雪裏,前後小屋就隔了一個小弄堂,大該幾米遠,不過老太太還是堅持要在門口看着她進屋才放心。
女人重新掏出鑰匙開了門。
“阿婆,外面太冷了,趕緊回吧。”
“誒。”
老太太這纔回屋去,把門關上。
女人拍了下肩上的落雪,也鑽進自個兒屋,
屋裏沒開燈,她伸手在牆上摸開關。
“鄭秋珍女士”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她差點叫出來,適應兩秒才從漆黑的屋內隱約辨出一個人形。
她當即擰了開關,屋裏一下通亮。
黑暗中人形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周勀敲着二郎腿坐在懶人沙發上,神情淡淡的,正盯着她看。
這是她完全沒有料到的情景,超出了她所有的預想和假設,所以第一反應肯定是震驚。
足足半分鐘,她眼睛瞪圓,口中喘着白氣。
“你怎麼會在這”
男人揚脣笑:“來找你啊。”
“不是,我是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擡手在空氣中戳了戳她後面。
女人回頭看了眼,自己身後是大門,所以他的意思是,從門進來的
“你有鑰匙”
他於是又變戲法似地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一片金屬片,拿手指勾着,晃了下,金黃的銅片在燈光下微微閃亮。
女人眼睛瞪得更大。
“哪來的”
“買的。”
“什麼”
她腦子反應了一遍,又聯想到剛纔在陳阿婆那裏喫的滷牛肉和雞湯,果然是無事不獻殷勤。
嘴裏低低罵了聲:“吳峯那個王八蛋”
罵完再擡頭,周勀依舊靜靜坐那,黑大衣,黑褲子,黑皮鞋,跟尊黑麪佛一樣。
她微微嘆口氣,抽了脖子上的圍巾,又把包掛旁邊架子上,摘掉手套,換鞋。
周勀看着她這一系列動作,蹙眉:“不跑了”
“不跑了,你都追到我家裏來了,還跑什麼”
她邊說邊又脫了外套,裏面是一件淺灰色高領毛衣,下身深藍牛仔褲,單單薄薄地從周勀面前晃過,去廚房倒了一杯水,先遞給沙發上的人。
周勀頓了下。
她:“不喝麼那算了”
她把水杯收了回去,自個兒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周勀:“”
喝完見她隨手把杯子擱旁邊一張櫃子上。
屋裏小,唯一一張懶人沙發已經被“客人”佔了,她只能後背靠着櫃門,似隱隱呼了一口氣,問:“說吧,你一直盯着我不放,到底有什麼事”
一句話,周勀被堵得死死的,連同這三年來所有的撕心裂肺,思念成疾好像全部成了一種諷刺。
他有些不適應,或者說完全沒想到對方會是這種態度。
不過沒關係,人在就好。
周勀:“我來接你回去。”
“接我回去”靠在櫃門上的女人嗤笑一聲,“你有沒有搞錯,我憑什麼要跟你回去”
“我們是夫妻”
“認錯人了吧,誰跟你是夫妻”
周勀嗬聲笑,“接下來你是不是又要說自己失憶或者傷到了腦子”
“”
“不過沒關係,如果真的只是失憶倒也好辦,我不介意從頭跟你再走一遍。”他嘴角蓄着笑,眸中帶光,顯然沒有爲她剛纔說的話生氣。
女人有片刻僵滯,但很快舔了下嘴脣,開口說:“行吧”
“嗯”
“既然你人都來了,時間也隔了這麼久,是該好好談談,就當收個場。”
周勀手指扣着膝蓋骨,“我洗耳恭聽”
女人調整了站姿,變成一條腿彎曲,等了等,以爲她要開始長篇大論,可出來一句卻是:“有沒有煙”
“什麼”周勀覺得自己沒聽清。
她拿手撈了下掛在耳根的頭髮,“算了”
周勀:“”
等了會兒,她似乎又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