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都已經九點多了,老闆還沒來上班。
小祕書欲哭無淚。
要知道周勀在下屬眼裏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特別是最近幾年,只要沒應酬和出差,幾乎每天都是全公司來得最早,下班最晚的那一個。
可最近一週不是無緣無故“早退”就是無緣無故“遲到”,甚至還有兩次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曠工”了,一整天干脆沒來,實在奇怪得很。
小祕書最後敲了兩下門,絕望,抱着東西要走,一轉身卻見周勀已經從電梯裏出來,一手拿着大衣,一手正握着手機跟誰在打電話。
“我跟劉主任和吳院長都通過電話了,醫院那邊應該都已經安排好劉主任說手術治癒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我我剛到辦公室”
周勀一擡頭便看到門口抱着文件的祕書,衝她比了個手勢,按密碼開了門。
進去之後祕書見他也沒掛電話的打算,不敢吱聲,就站跟前等。
“你今天一天都在醫院午飯喫什麼需不需要我叫小趙給你買點過去我下午有個會,要是結束得早可以過去接你好,先這樣,掛了”
周勀含着笑把手機扔到桌上,擡頭見小祕書碉堡似地站在那。
天哪天哪,看來老闆真的是談戀愛了,真的是有第二春了,剛纔那副如沐春風的模樣實在太明顯,他甚至都不帶掩飾一下,所以最近今天大夥兒的猜測都是對的嘍
小祕書一通心理建設。
周勀拿手叩了兩下桌面,“找我簽字”
“啊,是,是的”小祕書這纔回過神來想到辦正事,趕緊把手裏抱的文件擱桌上。
周勀今天確實心情不錯,簽字也爽快,發現幾處錯誤竟然都沒發火。
小祕書抱着文件出去,關上門的那一刻長長舒了一口氣。
兩天後小芝進行手術,劉沛強主刀。
手術時間定在上午,上午九點開始。原本那天周勀要留在醫院陪她,但是剛好市裏有領導過來視察,實在沒法走。
常安獨自把小芝送進手術室。
小芝很乖,也很勇敢,進手術室之前常安握住她的手。
“等你從這裏面出來,養好病,安安媽媽帶你去學校報名。”
孩子似懂非懂,卻知道拼命點頭。
一路把她送到手術室門口,家屬不能進去,常安覺得應該還需要再交代一點什麼,可是喉嚨梗得厲害,最後也只是用手輕輕蹭着小芝的頭,自己壓下去用額頭頂了頂她的臉。
“小芝最棒是不是”
“爸爸會在天上看着你,加油”
“嗯,加油”一隻枯瘦的小手輕輕勾了勾常安的手指。
常安努力笑了笑,“進去吧,我就在這裏等你”
好在那天陽光甚好,手術室門口的走廊被照得通亮。
常安目送小芝躺在牀上被護士推進手術室,沉重的大門合上,紅色警示燈亮起來,她終是忍不住雙手捂住臉。
很難想象,一個才六歲左右的孩子要獨自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面對器械和麻醉,進行一場如此浩大的手術,可這是她生的唯一希望,就如跟生命賽跑,這場手術便是賽場。
常安獨自坐到門口的長椅上,雙手撐住額頭,她在心裏爲孩子祈禱,權哥,要是你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小芝手術成功。
“手術情況怎麼樣”
“還沒結束,不清楚。”常安的聲音啞啞的。
周勀問:“哭過了”
“沒有。”
她是真的沒哭,只是心裏不得勁,渾身都是無力感。
周勀那邊輕輕嘆口氣。
常安想起來他今天要接待上頭來的領導,怎麼會有時間給自己打電話。
“你現在在哪兒”
“車上,去施工現場。”
“旁邊沒人”
“小趙和徐南,怎麼,你有話要說”
“沒有,怕你打電話不方便,所以問問。”
那邊嗯了一聲,一整個早晨他確實一直在忙,也就坐車去工地的路上才逮到機會給常安打了通電話。
他知道小芝在她心裏的地位,所以這會兒心裏有點擔心。
周勀又看了下腕錶。
“這邊完了還安排了午飯,你一個人行不行不行的話我讓徐南先過去。”
“不用了。”
“我擔心你一個人在那邊沒照應。”
常安擡身往牆上靠了靠,說實話她此時真的需要有個人在身邊,儘管什麼都做不了,但是握一下她冰涼甚至有些發抖的手都行。
可是周勀太忙了,今天這種場合更是走不了。
“沒關係,過來也是空等,我一個人沒問題。”
“真的沒問題”
常安假裝笑了一聲,“我又不是孩子了,沒事,你忙吧,有事我會找你。”
周勀那邊掛了電話,常安閉着眼靠在牆上喘了一口氣。
那會兒過十點半了,小芝已經被推進去近兩個小時,常安始終以同一個姿勢坐在那,偶爾走廊裏經過幾個醫生或者護士,她神情繃得很緊。
十一點多的時候徐南過來了。
常安愣了下,不是叫他別安排人過來的麼。
“太太,周總讓我來給您送午飯。“徐南遞過來兩隻紙袋。
常安勉強笑着打招呼,“謝謝,麻煩你還特意跑一趟。”
“我沒事,主要是周總擔心您。”
常安接過紙袋,“你們喫過了”
“還沒,周總剛陪市裏領導視察完工地,這會兒應該一起去喫午飯了,他不放心您,所以讓我過來看看。”
常安沒再多問,把紙袋擱長椅上。
徐南:“您去喫點吧,趁熱。”
常安實在是沒胃口,但人把飯都送過來了,不喫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她打開紙袋看了眼,卻只拿了塊三明治,把餘下東西擱旁邊。
“你也沒喫飯吧一起喫點吧。”
徐南跟常安雖說不是特別親近,但畢竟也算熟了,他倒也沒客氣。
兩人並排坐在那開始喫東西。
都不是能言善道的人,加之周圍壓抑的環境也不合適,所以起初都挺沉默,就中間徐南給她擰了一瓶水。
“謝謝”
“客氣。”頓了下,徐南又見她喫半天也沒喫下去幾口,知道她心裏擔心,想安慰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