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48、這樣的師徒
    龍首山。

    各大道統的道場,在整體的佈置上,是都有相似之處的。作爲道門正統,三界首屈一指的超級勢力,正道的領袖,仙界最強道統——道庭的建設和佈置,則在相似的基礎上,要突出很多個門檻。

    道庭的門庭,作爲天下第一大道統的門面,由歷任的掌教精心佈置,早已超越了想象的範疇。在遠離塵囂的龍首山山麓,東西合共十八里,南北合共十九里,在這樣寬敞的空地上,用花崗岩鋪着一個以象牙白爲基調的巨大的廣場。廣場平整如鏡,每一格石板都切得恰如其分,肉眼幾乎看不到石縫的存在;每一格石板的內部,都以極高超的工藝微雕着鏤空的花紋,單個看,只是有些複雜的圖案,但從高空瞰視,就會發現,這些圖案竟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太極圖。

    單是這個廣場的花費,就足以打造一個比肩五行院的道統。

    琢磨得極光滑的石板,每一塊都出自頂級巨匠之手,在陽光下都反射着粼粼的光,從高空的瞰視,就彷彿一面平靜的湖。它平靜所以寧定,寧定所以包容,包容所以掌天下。這豈非正是“道”的真髓?

    歷任的掌教皆有建樹,如今這廣場,已又添了不知多少奇景。其中最爲稱著的,是牌樓前的一個地標性的白玉塑像。

    這塑像便是道祖白芙玄。

    白芙玄的塑像,高達百丈直聳入雲,顯聖真君的元神法身,跟這塑像比起來,就跟螻蟻一樣渺小。塑像通體由劍州河間出產的漢河白玉打造,由其時最爲著名的巨匠用最頂級的雕刻技藝一分一縷地雕琢而成,精微到道服上的紋路的符文,到每一寸的肌膚,到每一根睫毛的長度,到瞳孔的波紋的映射。

    她的眼睛目視遠方,含笑的神情裏,卻彷彿帶着一點鬱色,彷彿在爲這天下蒼生的福祉和命途而憂慮着。塑像的腳部,浸在幽曠的碧池裏,這碧池喚作卸兵池,修行者只要近於三丈內,不管是寶器還是凡兵,都會被吸入池中。所以每一個來到道庭的修行者,只要是按規程進訪的,都要到卸兵池站上一站,任由池中的法陣收走兵器,然後才能踏上攀登龍首山的臺階。

    過了卸兵池,纔是道庭那個宛然天門般的牌樓,拾級而上,兩邊是油綠的鬱鬱蔥蔥的園林,僅是這一小片區域,就有多達數百的園丁負責整理。約數百級後,兩旁出現了宮殿羣,在那些宮殿的上方,到處可見棲息的仙鶴,它們偶爾的穿雲過霧,發出“啁啾”的清脆啼鳴,有些則在碧璃的瓦上作紳士的散步,舒緩飛行的疲勞,然後參差地站着,用喙輕緩地撫理它們遍體白色的羽毛;有些則伸長了長而優雅的細脖,睜大白色茸毛間的小黑睛,看它的飛去散心的伴侶是否歸來。

    長生殿裏傳出郎朗的讀經聲,每個的聲音的主人,都是從千萬人中經過千挑萬選出來的未來之星。垂髫的道童侍立在講學的門口,在彷彿有某種規律的經文聲下昏昏欲睡。

    長春殿裏一個長老在訓斥着早課遲到的親傳弟子,說教聲嚴厲中帶一點慈愛和無奈,內容不外乎“如果你能把睡覺的功夫用來修行,未必不能擠入北斗七宮的行列”云云,弟子則一面打哈哈一面狼吞虎嚥着一張炸得油光發亮的米餅。

    北斗七宮所佔據的數百個宮殿前,數以十萬計的真傳弟子,在長老和首席們的帶領下靜坐納氣……

    周遊繚繞的仙雲,如軟柔的薄紗罩在這一切景象上,一切都是如此的安寧。

    北斗七宮的排列位置,天璇宮就是在第二位,所以儘管朝季叔已擔任上掌教,天璇宮還是北斗第二宮。

    但是朝季叔自己對這一切都感到滿意,因爲現在的位置,身份和權利,一種掌握天下命脈的感覺,像雨露一樣滋潤他的心田,使得這位“得道高人”即使日日餐風飲露,也能滿面紅光。他到現在都還有些迷糊,自己怎麼就突然當上了掌教,還以爲是天道的眷顧。

    朝季叔唯獨有一件事不太滿意,那就是他的首席大弟子雪天涯。其實雪天涯從來沒有變,對他仍然有一個徒弟所應該有的恭敬,只不過在他升任掌教後,沒有變化就變成了一種罪過,因爲太多的奉承,已把他吹噓得飄飄然,他覺得雪天涯依仗着是他的大弟子,所以在態度上有些太隨意了,而且在很多事務上有分歧時,這個大弟子仍像以前那般據理力爭。

    作爲現今三界的執牛耳者,他非常的不滿,便漸漸將這個大弟子給冷落了。

    肅穆輝煌的掌教大殿,走進來一個腳步,朝季叔看到是自己最寵愛的關門弟子林語堂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到面前來,露出一個笑容,“語堂,今日是你首次領師兄師弟們做早課,可有什麼收穫?”

    林語堂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兩道眉太細了點,臉龐太狹了一點,他的修長的身子已身子已彎下去,恭敬喊道:“師尊。”然後才笑起來,他一笑起來,就顯得他的眉更細,彷彿連空氣都細膩起來了,“弟子發現合聚衆人之力納氣,所得天地元氣何止海量,而弟子座下的蒲團,也應是祕製的,如此下去,修爲何愁不成。也難怪天涯師兄每日早課都不缺席。”

    他眼珠子轉起來時,變得更加陰柔,狀似不在意地繼續說:“對了,弟子雖說天涯師兄從不缺席,今日卻發生了例外。”

    “例外?”朝季叔的笑容慢慢消失。

    林語堂狀似遲疑道:“天涯師兄今日卻是不在。弟子原不敢告訴,只是師尊寵愛萬分,弟子決不願欺瞞,哪怕對方是敬愛的天涯師兄。”他心裏知道,自從自己的這位師尊當上掌教後,最厭惡別人忤逆他的權威。

    朝季叔果然大怒,但是出人意料的沒有當場發作。他平靜下來,看不出喜怒道:“去把天涯叫來,本座有事要交代你們。”

    “諾。”林語堂暗暗欣喜,知道事情多半已成了,那件美差該要落在他手裏了。

    近來仙界很是動盪,從天策樓傳回來的消息稱,燕十方已出現,並且最近發生的多起駭人聽聞的案件都與他有關。

    林語堂收到心腹密報,說掌教準備派人去捉拿燕十方,並取回龍神戒,正在斟酌派去的人選。因爲事關龍神戒,傻子都知道,替道祖找回龍神戒那個人,將在之後得到何等樣的獎賞,就算他是掌教親傳弟子,也由不得他不動心。然而那個心腹卻告訴林語堂,掌教似乎還是決定把此事交給雪天涯。

    天涯師兄,你卻莫要怪我,只怪你對師尊連奉承的話都不願說,待我取代你的位置,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從來不奉承人。

    林語堂當然沒有自己去請的道理,他走到門口,就已有數十個弟子圍過來,爭先恐後向他噓寒問暖套近乎,他強忍住上揚的嘴角,淡淡地指住其中一個幸運兒。

    雪天涯已被請來。

    林語堂低頭看着自己的腳面,不太敢去看雪天涯的眼睛。在他的心裏,他其實很有點害怕這位首席,雖然後者對他總是很豪爽仗義,可他總覺得,在這位首席的眼睛裏,藏着極冷酷的黑暗,像深淵一樣隨時會把他吞噬。

    “師尊。”雪天涯彎腰行禮,然後側頭看林語堂,笑着說,“小師弟也在,怎麼了這是?”

    “天涯師兄。”林語堂立刻看過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朝季叔瞑目在座上,過了少許功夫,才睜開眼睛,看着雪天涯緩緩說:“天涯來了。近來仙界不太平,找你來,是想問問情況。”

    雪天涯點頭道:“弟子整理了天策樓傳回來的消息,從目前來看,純陽觀已確證死了兩個顯聖真君,實力折損非常嚴重。弟子認爲當務之急,應先知會紅巖城,讓他們務必加緊關注魔界動向。弟子擔心,魔界會趁此機會大舉來攻。”

    “他們敢來,本座就叫他們頭破血流!”朝季叔擲地有聲地冷冷說罷,看着大弟子道,“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沒有告訴。”

    雪天涯一怔,旋即微微笑道:“根據天策樓的調查,已確證近來多起兇案中,都有燕兄的身影,師尊可是要派弟子去把他抓來?”

    “不錯!”朝季叔緩而有力,沉着而有威嚴地說,“遵照道祖的命令取回龍神戒,纔是目今第一要務。”

    “弟子領命。”雪天涯笑着應下,正要出發行動,卻被叫住。

    “慢。”朝季叔不容置喙道,“今次由語堂來做罷,你跟着照應一二。”

    雪天涯一怔,笑容已全不見,少頃又笑起來,只是那笑容卻有着很深的嘲諷,若非藏得很深,已暴露了他的洞若觀火的鄙夷。“弟子領命。”

    林語堂的一顆心幾乎快要跳出來,他彷彿已看到自己取代雪天涯的光景,強忍着得意,恭敬領命,然後笑着對雪天涯道:“天涯師兄,今次要請你多多照顧了。”

    雪天涯笑了笑,意味莫名地說:“自然,你可是我的小師弟,我不照顧你照顧誰。何況我本來也要去抓人的。”

    二人走到門口,突有一個弟子驚慌失措地衝進來。

    “啓稟掌教,燕十方出現在卸兵池,值守的師兄都被他殺了……”

    正要去抓人的師兄弟忍不住對視一眼,盡皆愣在當場。

    PS:不知我說,想爭取一下全勤,諸君會否發笑……雖然我是認真的,但我並沒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