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71、古劍問路
    “怎麼樣纔算得詭異?”燕離很快想到了那個鬼魂一樣的男人。

    “詭異就是違反常理,比如說有沒有人出現在你的房間?”蘇葉道。

    燕離嘆了口氣道:“如果有,那我此刻豈非已是個死人?我還不想死,自然也沒有人能讓我違反禁令。”

    蘇葉清脆地笑起來,回頭瞟了他一眼,說:“我是說,那是個像鬼魂一樣的男人,這世上大概沒有什麼地方能阻擋鬼魂的入侵。所以老鴉的禁令,他不包括在內。他如果對你說了什麼話,你千萬不要信。”

    燕離笑道:“我如果見到這種人,我一定連他半個字都不信。”

    “你看起來可不是這麼聽話的男人。”蘇葉笑道。

    燕離道:“那隻因爲你會說話,我喜歡聽你說話。”

    蘇葉又笑起來,眼睛彎彎像個可愛的月牙:“你拐着彎想打聽這個地方的祕密,還是想知道老鴉設宴的用意?”

    燕離笑了。他笑的意思,大概就是不加以否認,而且二者都有。

    蘇葉道:“我也只不過纔來了幾年,知道的並沒有比你多多少。如果你想知道老鴉設宴的用意,那就是我們這裏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過道庭的迫害,其中以老鴉爲最,所以他很佩服你的事蹟。”

    看來燕離只不過來了一個晚上,就沒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的事蹟了。他不禁暗暗苦笑起來,不知該責怪蘇葉多嘴,還是要多謝她替自己揚名。

    “你是不是在心裏怪我?”蘇葉彷彿知道他心裏想什麼,脆生生地笑起來。“你要知道,在這裏並不一定都只跟道庭結怨,也有些跟劍庭也有大仇,但如果他們知道你毀了五行院,就一定不會再遷怒你。”

    燕離道:“那我倒是要謝謝你了。”

    “你當然應該謝我,我可是爲了這事,一大清早就東奔西跑。”蘇葉雙手負在背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像一隻可愛的百靈鳥,“如今你到了這地頭,出是出不去了,不要做那等念想,倒不如沉澱沉澱心情,與我做個伴。”

    燕離道:“那麼你繼續說,我繼續聽着。”

    蘇葉不滿地道:“我已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燕離道:“我想知道莫古昨天要把我帶到哪裏去,又爲什麼因爲你偷襲我之後,就放棄了?”

    蘇葉走到一棵不知是什麼樹下,摘了片樹葉在手裏把玩。忽然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的已經太多了,只不過,你若一定要問,我還是可以告訴你。”

    “那麼我洗耳恭聽。”燕離道。

    蘇葉道:“莫古是個變態,大變態,他最想做的就是撕爛我的褲子,把我摁到牀上。但是他不敢得罪我,因爲老鴉很照顧我。”

    通常一個女人說一個男人很照顧她,那意思有很多種。

    燕離苦笑道:“你倒也不用那麼坦白。”

    蘇葉朝他眨了眨眼,道:“我本來就是很坦白的女人,又恰巧是個很瞭解男人的女人。”看來她果然已是個女人,她的眼睛稍微地流露出些鉤子般的媚意。

    燕離又嘆了口氣,道:“真是巧得很,只可惜我並不想聽有多少男人要脫你的褲子。”

    蘇葉笑了,笑得很歡樂的樣子:“那麼假如有人要脫你的褲子,你想不想聽?”

    “這種事也平常得很,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燕離道。

    蘇葉更歡樂了:“假如要脫你褲子的是莫古呢?”

    燕離叫了起來:“你說什麼?”

    蘇葉嫣然道:“我已跟你說了,莫古是個變態,大變態。他不但喜歡漂亮的女人,還喜歡漂亮的男人。”

    燕離連叫也叫不出了,過了很久,才試探着問道:“老鴉不管這種事?”

    蘇葉道:“他爲什麼要管這種事,這個地方本來就荒涼,本來就沒有多少樂子,只要不鬧出人命,只要你比別人強大,你想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

    燕離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也實在已失去了再問下去的興趣。好在這條小路終於走到頭了,走到頭的意思,就是老鴉的那一幢“豪宅”已近在眼前了。他的目光很快又被二樓一個窗口吸引住。

    豪宅的光更加明亮,燕離的眼睛終於看得更清楚了,那彷彿是用鮮豔奪目的黑色勾勒的女人。準確地說,那是黑綢窗簾一樣的頭髮。是那個叫“白寡婦”的女人,他還看清楚了之前沒看清楚的清楚的一樣東西——那個女人的眼睛。

    白寡婦的眼睛洞開着卻沒有眼睛,那兒只是兩個凝固不動的黑洞,本該有的東西彷彿已燃燒成了灰燼。它呆滯而僵硬地守在理應射出光芒的地方卻沒有射出光芒。眼眶周圍,裂開着蛛網般殘舊的痕跡,讓人能想象到它曾經被怎樣暴力挖開過。

    看到燕離被白寡婦吸引,蘇葉板下臉,手中一片半枯半綠的葉子已當做暗器擲出去。葉子又快又狠又毒,快是因爲肉眼幾乎看不到,狠是因爲劃破空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毒是赫然朝着白寡婦的瞎眼招呼。

    如果燕離不是就在旁邊,他一定沒有辦法察覺到。沒想到蘇葉的暗器功夫如此了得,看來想脫她褲子的男人,首先要小心自己的命|根子。

    白寡婦的嘴角微微一動,屈指一彈,那綠葉非但沒有射到她眼睛裏去,只見得波光一耀,綠葉竟原路返回去。蘇葉吃了一驚,勉強躲開,跺了跺腳,已竄進豪宅不見。

    燕離本想跟進去,突聽白寡婦說道:“聽說你很好看?”

    他只好笑道:“倒也馬馬虎虎。”

    白寡婦點點頭說:“這世上好看的男人很多,但好看身上又帶着傳奇事蹟的,就很不多見了。聽說你本該在世界盡頭?是怎麼來到暗語之庭的?”

    燕離含糊地應着:“我自己也稀裏糊塗……”

    蘇葉突又出現在門口,生氣地道:“喂,你還跟她多說什麼,還不快進來?”

    燕離朝白寡婦微笑着點點頭,雖然不知道對方能否感應到,但是面對一個被丈夫囚禁六百年,還能頑強活下來的女人,他不由得心生敬意。

    蘇葉更生氣,又閃身不見了。

    燕離只好自己往裏面走。通過一扇桐木大門,拐過一個殘破的照壁,眼前出現一個很古老的廳堂。廳堂非常寬敞,左右約莫各有二十來丈,稀稀落落擺了三十幾張矮几,三十來張陌生面孔都已坐在那裏,看到他進來,目光都移過去,意味十分的複雜。

    其中有一道凌厲的目光,特別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比血鐮還年輕的年輕人,在這個不可能有好布做衣服的荒涼之地,他身上竟穿着一件月白細絹大袖袍服,在滿堂賓客裏面宛然鶴立雞羣,格外地突顯出他的尊貴來。

    他面前的矮几上橫着一柄古劍,以燕離的經驗判斷,從上面的紋路以及繚繞着若有若無的劍氣來判斷,那必是一柄曾經縱橫天下的名劍,而且品級必定在法器以上。一柄法器,就那樣大喇喇放在桌面上,似乎在炫耀,似乎又不是。

    年輕人的眉目很俊,但不知爲何,看燕離的眼神格外透露着一股子厭惡。燕離很快已明白爲什麼了,因爲那年輕人偶爾瞟向蘇葉的眼神,帶着很明顯的愛慕。

    “你就是燕離?”年輕人冷冷說道,“我叫胡爲,胡作非爲的胡爲。聽說你殺死了五行院的掌教,那個人我見過,是個鼠輩,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燕離笑道:“說明不了什麼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什麼?”胡爲顯然被繞得一愣,旋即沉下臉來,要給一個下馬威。這樣想時,他的身子已離席,對那古劍動也不動,雙手駢指爲劍,劍氣縱橫成一張網,向燕離招呼過去。

    燕離也駢指爲劍,人也動也不動,也不知怎麼就掠過劍氣網,一指要點在胡爲的咽喉。胡爲冷笑一聲,在空竟生生扭轉身子,一道劍氣劃了個詭異的弧度,往燕離的後背招呼。

    修行者的身體太脆弱了,根本沾不得一點劍氣。燕離還是動也不動,但是他的劍氣卻先一步劃在胡爲的身上,彷彿早已洞察了他的落點。胡爲驚叫一聲,虧得身法高明避開要害,人已如驚弓之鳥竄回到原位,抓着那柄古劍憤恨地盯住燕離。

    神境的氣息在大廳涌開,古劍出鞘,強烈烏光照出滿堂魑魅魍魎,各各驚恐躲避,劍光如山洪奔瀉,朝着燕離浩浩蕩蕩而去。大廳在強烈的劍勢擠壓下,竟反而顯得小了。

    燕離仍是半步不動,雙手已虛擺了橫劍格擋的動作,只見得山洪般的劍光遭到瘋狂的吞吸,就在這個相對於修行者鬥法而言逼仄的小空間裏,形成了龍吸水般的壯觀場景。

    嗆鋃!

    深黑色的劍光如斜月般斬去。

    胡爲只來得及收劍格擋,虧那古劍似乎鐫有防護符籙,纔沒有被當場斬成兩半,只控制不住摔飛出去,撞斷了兩根柱子,摔在牆角生死不知了。

    大廳裏三十多個人,卻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三十多人的眼睛,都在瞪着燕離,臉上都帶着種奇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