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49、離恨天
    颶風在劇烈的呼嘯,已經到了身邊人大聲吶喊也聽不見的地步。

    可客棧內卻有一瞬間的寂靜,彷彿在爲他們默哀。

    這一刻是彌足珍貴的,因爲他們至少覺出了一種感動。

    人經歷的愈多,就愈不容易感動,尤以修行者更甚。但在那鐵石一樣的大心臟下,嚮往美好而純粹的一面,卻不會隨着歲月流逝而流逝。那是一滴歷久彌新的琥珀。

    不過感動,終究還沒有性命重要。

    恐慌要比颶風更加沸騰。

    每個抓住支撐點的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也不鬆開。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堅持需要多久,才能真正活下來。

    黑龍王纔剛剛開始,龍門客棧已破開一個口子,就如同大壩上被挖了個熊巣,根本不需要多久,就會徹底崩潰。

    龍門客棧崩潰,那時就不止是眼前這麼樣一個漩渦所能罷了的。

    他們將直面黑龍王的威脅。

    如同陷入末日般的恐怖,無時不刻折磨着衆人的神經。

    直到一個刺破天際的慘叫爆發,現狀終於產生了變化。

    目下場內只有四個遊刃有餘。

    一個是放出力場護住馬關山和伏矢的陸雲音;一個是二樓客房裏打坐的大和尚廣真;另二個便是那全身包裹在黑袍裏的兩個神祕人。

    慘叫是從後廚傳過來的,衆人只瞟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從眼前掠過,“咻”的沒入漩渦之中不見。看情況應該是支點崩潰,導致無處可“藏”,被漩渦給無情地吞沒。

    又兩個

    衆人愈發驚恐地抱住自己的生命支柱。

    “苦道士”伏矢臉色一變。

    她幾乎下意識地想去追,突然響起一個又古怪又邪惡的笑聲。

    衆人便發覺,那兩個全身被黑袍包裹的神祕人,居然站在漩渦底下,沒有人任何支點,漩渦卻動不了他們分毫。

    但是強烈的颶風,還是將他們的黑袍給撕了開來。

    那略矮的挺着一個圓滾滾大肚腩,頭圓圓的,臉圓圓的,手腳也都圓圓的,全身上下都呈出一種圓滾滾的形態,並把指頭含在嘴裏吸吮。

    “好餓”他說着話的同時,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那長得高瘦的自也露出了全貌。

    他的衣着堪稱華麗,就好像某國尊貴的皇子;他有一頭金燦燦的短髮,劉海卻很長,垂下來擋住了眼睛;頭上戴着的金燦燦的王冠,與隱約可見的碧色眼睛,都充滿了異族的風情。

    伏矢瞧見他的全貌,全身立刻便是一震,“哥哥”

    那人回頭瞧了一眼伏矢,臉上掛着又邪惡又古怪的笑容,卻沒有任何迴應,拎住圓滾滾就投入漩渦之中。

    衆皆驚愕,未料竟有人自尋死路。

    “哥哥沒死”伏矢怔怔無法回神。過了片刻,她柳眉倒豎,“帶他回去”

    陸雲音點了點頭,拎住她和馬關山,在後者的尖叫聲中,亦同投入漩渦之中。

    三人一入,客房裏的大和尚便出,緊隨其後。

    接二連三進了八個人,後六人還都是主動,這立刻就引起了衆人的深思。

    跟着又發生了一件事,使得衆人的驚恐立刻轉化爲貪婪。

    金鑲銀忽然間奮力地撲向漩渦,看來簡直就和搶奪寶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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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會不會是離恨天入口”

    這一句疑問,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去找阿離”燕朝陽看着諸葛小山。

    諸葛小山想了想,忽然溫婉一笑,“好。”

    燕朝陽也笑了起來,抓住了他的手,一同投入漩渦中。

    “留在這裏也是等死,不如去找出路”姬玄雲咬了咬牙,與白玉歌對視點頭,達成了共識。

    他又望向沈流雲,“姐姐你走不走”

    “用你說”沈流雲冷哼一聲,徑自投入其中。

    姬玄雲眼珠子一轉,忽然笑嘻嘻起來:“小白你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白玉歌道。

    “我叫她姐姐,她沒反駁,就是說”姬玄雲嘿嘿地竊喜起來。

    白玉歌也笑了起來,“就是說,燕離多了一個叔父。”

    “對,叔父”姬玄雲簡直樂不可支,笑嘻嘻着投入漩渦之中。

    “恩人也進去了”那三個在角落裏,離漩渦最遠,瞧見沈流雲投進去,也坐不住了。

    少年道:“大哥二姐,我們也進去吧”

    青年和女子各自點頭,便也投入漩渦之中。

    “我們快去找主人啊”玥兒生氣地拽住尉遲真金的鬍子。

    “好好好,玥兒先別拽,別拽,疼死你爺爺了。”

    一時之間,這漩渦彷彿成了逃生通道似的,衆人爭先恐後地投入其中。

    黑暗過去,會迎來新的光明

    抑或是更深的黑暗。

    燕離緩緩地睜開眼睛,意識一經恢復,立刻察覺到渾身上下包括嘴裏都是苦澀的沙子,抖一抖,就簌簌地往下掉。

    簌簌地往下掉

    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原來腳下是懸空的,底下是一個廣場。

    稍一感覺,便察覺到衣領勾在了一個飛檐的頂端上。

    眼角的餘光可以瞧見,飛檐只是這建築的冰山一角,斜睨過去,便發見一塊匾額,上書:元光殿。

    頭頂上是黑壓壓的洪流,像有無數的泥石流匯聚而成,碾壓、扭動、流淌、旋轉、咆哮,以盡人的想象力的恐怖,看起來分明有着驚人的聲勢,卻分毫也傳不進來。

    一個隱隱約約的透明光罩,籠住整個天空。

    這裏的空氣,竟比綠洲還要清新。

    這裏不知被什麼照亮,整個都處在亮如白晝的境地。

    “這裏就是離恨天”燕離腦中不知被什麼點亮,使他深深篤定這一突如其來的念頭。

    離恨天當然不會寫着自己是離恨天的招牌。

    又不是青樓酒肆。

    離恨天遠本就是對一個福地的稱謂。

    最後他才放目望去。

    眼前是一望無際、綿延不絕的建築羣,目力的盡頭,無數的建築已變成螞蟻般的小黑點。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這個地方還沒有沒落時的鼎盛。

    但是此刻,卻只有一片空蕩蕩的孤寂和蕭瑟。

    “紙鳶”

    他猛地想起來,臉色一變,動作一劇烈,衣領頓時支撐不住他的重量,“哧啦”的裂開,他就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