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70、復仇要讓對方知道纔有意義
    五品武者對上三品武夫,幾乎必死無疑。

    再加上燕離現在算是最低谷的狀態,恐怕連個七品武人都打不過,何況三品武夫呢?

    常山自然是這樣想的,所以他纔跟燕離說了那麼多話。按他的理念,復仇如果不讓對方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死,就沒有意義了。

    很多人喜歡看別人掙扎在泥濘或深淵裏,看到他們臉上掛滿絕望的表情,復仇的快感,纔會傳遞到靈魂深處,才能讓自己躁動的心靈平靜下來。

    讓復仇的對象絕望是沒錯,但有時候死亡並不代表絕望。

    燕離怕死,活着才能滿足慾望。但死對於他來說不是絕望,而是解脫。

    ……

    燕離死了。

    展沐提前得到授意,設網抓捕,餘行之被一網打盡。然後他循着燕離的蹤跡追到窄巷時,只看到一具屍體。

    燕離死了的消息,僅僅一夜,就傳遍整個永陵。各大小勢力的情報網全力啓動,得到的消息,都是確切的。

    燕離真的死了。死人是沒有價值的,一個曇花一現的攪屎棍,很快就沒有人關注。

    真正讓人關注的是京兆府。

    守衛京都治安的京兆尹居然是黑道潛進來的奸細。這讓永陵百姓心寒的同時,又對黑道的龐大感到顫慄。

    京兆尹事件給朝廷敲了一記緊鍾。黑道不是隨時可以消滅的存在。它們早在不知不覺間,成長爲龐然大物。

    當然,少數與燕離有過交集的。譬如與他一起喝過酒的秦易秋等人就唏噓不已;還被欠着人情的般若浮圖雖難以理解,卻很快接受這一事實;書院一衆學生,心情那是既喜又酸,真叫一個複雜。但無一例外地感到輕鬆下來。

    書院前十,有些一笑而過、有些暗感可惜、有些人心裏卻空空的沒有着落。

    譬如唐桑花,譬如王元慶。

    第二天上完課,兩人都還不相信。

    對於王元慶而言,燕離殺了張志雄,他未來的手下最兇猛的大將,又是他的表弟,這一份仇恨,無論如何都無法化解,必須要親手殺死燕離,才能洗刷。

    燕離突兀死去,反倒令他無所適從。

    唐桑花對燕離的感情是最複雜的。對她而言,燕離身上有吸引她的特質,又是她正在雕琢的一件作品,突然間死去,就好像屬於自己的玩具被別人給玩壞了,偏偏又不知道兇手是誰。

    那種無可化解的氣悶,讓她只想殺人泄憤。

    可是,她終究還是按捺住了。

    有間酒肆,後院。

    她陰沉着臉,與燕朝陽對峙,道:“到底怎麼回事?燕離呢?是不是藏在這裏了?”

    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的修爲身份,面對燕山盜二先生,態度有些不友好。

    燕朝陽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面對她的詰問,只說了一句,“不知道。”

    唐桑花柳眉蹙起,道:“你家少爺死了,你一點也不難過?”

    燕朝陽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唐桑花強忍怒火,道:“你告訴我,燕離是不是經常玩這種把戲?”

    燕朝陽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命只有一條。”

    唐桑花忍無可忍地大聲喊道:“做戲!我是說做戲!他是不是又在算計什麼?他的屍體呢?讓我看他的屍體,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拿來餵我的蟲子,便算了結了我跟他的恩怨,如若不然,我要讓你們整個燕山盜雞犬不寧!”

    燕朝陽冷冷道:“你試試!”

    “呵呵呵……”

    唐桑花忽然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然後她轉身,不停地自語,“不要,不行,不能被怒火衝昏了理智,要想想有趣的事,比如……”

    她一面自語着,一面走了出去。她來到貧民窟,把身上所有的銀票都拿出來,厚厚的一疊,怕有數萬兩之多,都是這兩年用各種手段積蓄的。就這樣一面走一面灑,一面灑一面笑。

    一張銀票最少面值是五十兩,夠普通五口之家富足地過上兩年,貧民哪曾見過這麼多錢?

    最早是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孩子。這個年紀,還不懂錢財的意義,只知道這麼小小的一張紙,可以讓他喫飽肚子,於是在大人來搶後,死命攥着不放。

    五十兩而已,不多,還不足以引出人心裏的醜陋。

    唐桑花不緊不慢地丟,偶爾丟個一百兩面值,沒有多久,身後就聚起了數千人之多。

    漸漸的,從撿銀票,到從別人手中搶奪,終於一個半大孩子被一刀捅死,鮮紅的血和銀白的票子刺激了人心的慾望,人性的貪婪,在這裏得到完全的釋放。

    數千人上演的全武行,場面簡直稱得上修羅地獄。

    而這時候,負責治安的京兆府,情況也不會比這裏好多少。一聽報案人說貧民窟,只道自己這裏都理不清,哪有空去管貧民的爭鬥。

    直到日近昏黃,才見一隊衛士前來鎮壓安撫,但主犯早已逃之夭夭。

    ……

    唐桑花從另一個方面得到了些許滿足,平復了躁動的心情之餘,又覺得這個方法不錯。她在那些貧民中看到了幾個聰慧的傢伙,搶了銀票,也不貪心,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就逃出了貧民窟。

    那些人無疑是整個貧民窟資質最優秀的人類。

    從優勝劣汰的法則上,不被慾望左右、理智的控制貪婪的人,存活率更高。

    她很喜歡這種人,就像還沒雕琢過的上等原石,散發着迷人芬芳。

    想着想着,心情忽然就愉悅起來,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兒。

    不覺間走到了怨鳶樓,橘黃的夕陽,灑在那金黃的牌匾之上,沒來由高貴了幾分。

    看到那個“鳶”字,唐桑花愉悅的心情瞬間沉入低谷,陰沉着臉,快步走了過去。

    忽又頓住,在轉角處,看着酒樓的側面,若有所思地自語:怨鳶?臭丫頭,取這麼個名字,耐人尋思呀,原來你也是有破綻的嘛。

    想到這裏,心情又好了起來。

    正打算回住處,突見一個熟悉影子從眼角的餘光掠過,她下意識地走出轉角,遠見一個戴着斗笠的男子快速地走入了前面一條巷道。

    她心裏一動,斂了氣息,迅速追了上去。單看背影,無法分辨其人,但她隱約覺得此人與燕離的死有關。

    一路追蹤到了青龍苑的立政坊,就見那男子停在一個院子的後門外。

    他謹慎地四面看了看,確認無人追蹤,便上去敲門。

    門開了,是個年紀不足雙十的美貌女子,穿着件墨綠色的襦裙,淡淡地將男子請了進去。

    唐桑花隱在門後,探聽了一會兒動靜,悄悄地翻過了牆,見是個匠心獨具的園林。這個地方,她並不陌生。

    “這不是翠園麼?”她的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這裏,她可是常客。

    繼續追蹤,熟門熟路地來到園林中央的湖畔。

    亭子裏,一個打扮妖冶的華服男子坐着喝酒,另有三個着不同顏色服飾的女子在旁伺候。

    開門引路的女子,將男子引到亭子裏,便順勢坐在那妖冶男子的懷中。

    此人可不正是彩公子?

    春夏秋冬四個貼身侍女,似乎一刻也沒離開過。

    “你,你不是專門買賣情報的彩公子?”那男子被引入亭中,見彩公子那獨一無二的扮相,立時認出來。

    買賣情報,多少要與黑道勾搭。所以彩公子才被打上黑道的標籤。

    彩公子笑着說:“常教習居然認得我,在下受寵若驚,請坐。”

    那男子取下斗笠,唐桑花頓時認出來,可不就是外院教習常山。

    常山坐了下來,猶豫了會兒,道:“替我引見的人,說您纔是話事人,你們真的能安排我重新回到書院?”

    彩公子替他倒了一杯酒,道:“我也不過是替人跑腿的小廝。不過嘛,幫你重回書院這件事,還是可以做主的。再說了,燕離已經死了,只要一翻案,我們的人稍微一運作,他就成了陷害你的人,你的罪名就不成立了,重回書院有什麼困難的。”

    常山也不是傻子,謹慎地問道:“我需要幫你們做什麼?”

    彩公子笑眯眯道:“不用緊張。不過就是些傳傳消息的小事,只要你辦好了,就算是內院教習的牌子,也不是沒可能拿到。”

    說到這裏,他用着意味深長的口吻道:“而且不用多久,整個永陵就是我們的天下,到時沈流雲就是你的囊中之物,想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

    常山微微一呆,想象着那個畫面,呼吸都不由粗重了幾分。

    “這……”

    “哼,你這連狗都不如的東西,如果不是我家公子救你,你早就身首異處了。”墨綠裙子的姑娘毫不給他臉面,“公子要用你,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夏荷,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嘛。”那一身月白長裙的溫雅女子捂嘴笑道,“賤人通常都很矯情,明明是個管不住下半身的賤貨。”

    這個看起來很溫雅的大姐姐,說話可一點也不文雅。

    “原來是個賤貨啊。”一身黃色長裙的女子恍然大悟。

    “賤貨。”最後一個穿着雪白褙子女子肯定地道。

    常山臉色很難看。

    他起身走出了亭子,然後轉身,冷笑道:“你們果然把我當成狗來使喚。以爲我不知道嗎?我永遠不可能成爲你們核心裏的人物,所以我也不可能幫你們做任何事。”

    穿雪白褙子的女子當即拔劍,對準了他,“公子,可以殺嗎?”

    彩公子笑眯眯道:“在殺他之前,我們恐怕要面臨更大的麻煩了。”

    話音方落,就見一個人影從天而降。

    “你說是嗎?曲尤鋒,曲監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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