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傳說走過十里桃花路,就能實現一個願望。”
“什麼?”
“十里桃花……”
“你的願望……”
“我很想念母后……父皇說,她去了很遠的地方。”
“我幫你,今夜子時,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
“你快一些呀,我偷跑出來的,萬一被父皇發現就糟了!”她一面板着臉,一面看着他竊笑。
幼小的男子漢,氣喘吁吁地晃動着桃樹,桃花瓣瓣飛舞,“就快,就快好了……還剩幾樹,我算算,一……啊,就剩一棵了。——小心!”
來自於黑暗中的殺機。
“你們是什麼人?”男孩嚇得臉色煞白,但還是擋在她面前。
“殺你們的人!”
“快逃!”
他拉住她慌不擇路地往湖邊跑。
“可是,願望,只剩一棵了……我想見母后!”她快急哭了,任性地不肯走。在她幼小的心靈當中,這天下是沒有人敢真正傷害她的。
可惜她錯了。劍如寒月,如在人心裏下了一場雪,流出來的卻是刺目的鮮血。
男孩爲了救她,被一劍貫胸,強大的力道,使幼小的身體摔向湖裏去。
這個時候她才認識到了自己的淺薄跟無知,她以爲的所瞭解,只是愚昧的表象。她認識到了自己的愚昧,代價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每一滴血都彷彿要燃燒起來,將她焚成灰燼,再從灰燼裏重生,繼續燃燒,重複着無止境的輪迴。
“不!”
眼淚奪眶而出,她全力衝過去,伸手努力想要抓住。“快抓住我!”
男孩的手沒有伸出來,只是笑着看她,說:“別哭。許願。”他的沒伸出來的手,用來握住跟他身高一樣的長劍,奮起餘力擲了出去。“最後一樹桃花……”
劍光如流星劃過夜空,洞穿了因爲即將得手而興奮起來的刺客的胸口,“錚”的一聲釘在後面的桃樹上,顫鳴聲聲不止。
她抓了個空,世界開始崩塌。
……
姬紙鳶猛地睜開眼睛。
“怎麼?”顧采薇跟她同在塔樓,各自負責一個方位,監視魔族的動向。
姬紙鳶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彷彿努力地要抓住什麼,緊緊地握成拳。她站起來,躍下塔樓,朝陰冥河水的方向走去。
“師妹,值守任務還未結束,你去哪裏?”顧采薇喊道。
姬紙鳶不理她,消失在風雪裏。
“你站住!”顧采薇很有一種驚懼,顧不上值守的任務,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陰冥河邊。
顧采薇冷冷道:“擅離職守,便是你我這樣的核心弟子,也會遭到嚴厲的懲罰。你在想什麼?”
姬紙鳶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盯住水面,似乎想要穿透這無盡黑暗,去看到水底下的情景。她伸出手,緩緩地彎下去,似乎想要抓住什麼似的探入水中。
顧采薇眼疾手快地抓住她,“這是陰冥水,你瘋了?”
“若是唐桑花,她不但不會阻止,還會推我一把。”姬紙鳶輕輕地笑了起來,“師姐可真是個好人呀。”
“一個女人。”姬紙鳶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一個很美很難纏的女人。”
只有這兩個信息便足夠了。
顧采薇嫣然一笑:“師妹,連你都覺得難纏,多半就是那不落城的女王了。”
“他不會水的。”姬紙鳶道。
“他?”顧采薇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她忽然想起曾經發生過的一件事,“他不會水到怎樣的程度?”
“恐懼。”姬紙鳶道。
“這個笨蛋!”顧采薇跺了跺腳。“師妹,你是不是感覺到什麼了?”
“他有危險。”
姬紙鳶忽然騰空而起,腳下顯現桃花出來,托住她的身子,雨霖鈴自然呈現,旋轉中透出大量封禁之力,悍然破開水面,直往水底去。
……
陰冥水不但剋制修行者的神境真元,還頗有“重量”,就如同灌了鉛的死水,結界沒有人控制,是不會自己往上浮的。
這個時候,梁有譽因爲維持結界,已接近於油盡燈枯的地步,根本控制不了結界的動向。
結界不知往下沉了多深,四面八方全是鬼魚,最要命的還是兩條魚王的迫近。
“先殺魚王!”
燕離正處在絕對冷靜的狀態,判斷出此刻最大的威脅是魚王。若是再自爆一條,他們一個也活不了。
說時遲那時快,魚羣蜂擁而來,對着風中殘燭似的結界發起了狂風暴雨似的衝擊。
“問題不只是魚王!”
雪天崖奮力地揮舞長刀,將平生所學的刀法運用到了極致,狹窄的結界內,刀光肆意縱橫,又不傷到另三個,可見得基礎功與控制力皆妙入毫顛。
然而危機並不因此就減少,衝擊結界的鬼魚越來越多,陰冥水不斷滲入,加上雪天崖已無餘力摧毀鬼魚的屍體,生存空間不斷變小。
“唔!”
突聽一聲悶哼,原來是梁有譽的左肩被鬼魚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這是什麼鬼魚,孃的,連真元也擋不住它!”雪天崖怒目圓睜,刀速更急。
愈來愈多的鬼魚侵入,“噗噗”的讓人絕望的聲響不絕於耳,結界瀕臨破滅。
離崖奮力地隔開一條鬼魚的撲擊,順手將其斬殺。儘管處在絕對冷靜的狀態下,但在此絕境之中,燕離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逃出生天的辦法,除非暴露龍神戒的絕對領域。
“梁長老收力自救!保住道基!”韓天子迅速取出一個六棱狀的彩光滿溢的石頭,注入真力,肉眼可見地騰起一個彩色光罩,將陰冥河水以及鬼魚全部隔了開去。
梁有譽見狀,顧不上許多,連忙收回結界,盤膝運功對抗侵入體內的寒毒跟魔煞。幸好他修爲深厚,不像那些弟子,中招連自救的能力都沒有。
雪天崖吃了一驚,“大師兄,這難道是師叔祖賜給你護身保命的七彩琉璃罩?”
韓天子正要說話,兩條魚王一左一右轟然撞了上來,彩色光罩剎那間崩碎,陰冥河水洶涌而入,伴隨着魚王的滿嘴的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