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143、天地一隙,劍主沉浮。
    離崖倏地挺去,疾如突來的驟雨,難以計數的微渺至不可見的劍氣,各自攜裹劍勢,自成天地又渾然一體。

    “我以爲你不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柳塘那狹長的眸子眯起,擡一擡手,五指連動,空氣中分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相互以之爲核心自旋,“嘭”一聲,將漫天劍勢攪得粉碎,連同離崖及握住離崖的燕離,也一道飛出數十丈外的練功坪上,只差一點就會跌入後頭的山谷之中。

    雷霆山的建築多在險隘,底下山谷高達數百丈,就算是陸地真仙摔下去,一樣沒有活路。此谷平常時候,只開放一條山道直通山頂,翻過去就是五行山。戰時可收攏,其底部龍脈與五行山連接,必要時刻,可抽調五行山的五行神力,在谷中佈置五行絕殺大陣,擊殺來犯之敵。五行院成立至今,不知以此擊殺了多少強敵,才奠定了今日在九大道統裏面的地位。

    “我殺了你,劍庭仍會保我,你信是不信?”谷中烈風凜凜,直要扯住燕離往下栽。燕離撐劍站起,真氣毫無保留地涌出來,儘管只剩了半成,也比灌頂境時全盛狀態還要澎湃;當然,劍宮所需求的真氣,也不是劍冢可比。最終只得一柄巨劍,在練功坪中央矗立,直上雲霄。

    “你自何時開始活在幻夢之中?”柳塘雙手虛合,間中閃爍木植、雷火、金劍、碎巖、沸水,最後定格在暗藍與透明之間,一方神印從中顯現,約莫巴掌大小,纏繞着五行神罡,自發懸浮在他頭頂上,肉眼可見的力場不住地外涌,遠空雲層遭到莫名力量牽引,紛紛聚攏,很快雷聲隆隆,暴雨頃刻落下。單從氣機就可以嗅出,這是即將圓滿的神境,跟薛狂一樣,只差最後一步。

    “哦?”燕離道。

    柳塘淡淡道:“天策樓成立之初,我與流木冰見多次合作對付奉天教,談不上對她瞭如指掌,卻也大概知道她的底細。她若放手施爲,對付薛狂跟鬼族不成問題。薛狂定然又犯了同一個錯誤,或者說,是你太奸詐?”

    “你太自信!”燕離咧嘴想笑,但是牽動傷勢,反而變成皺眉。他高高躍起,握住巨劍。

    法域從外到裏的崩壞,令得柳塘的眉頭也皺起來,他很想不通一個洞觀境的劍客,如何還有反抗之力。不可思議歸不可思議,他仍然很不放心上,以爲只要略施神通,自然能將對方打回泥潭。真元放開,氣域幾近凝實。

    “山雨欲來風滿樓!”

    雷霆般的呼喝聲,在谷中來回滾蕩,山雨印被注入強大力量,猛然膨脹成一座小山,上面精緻符籙顯露無疑,東方位的印壁上赫然是一尾蒼龍,在印身膨脹之後,居然活了過來,迎着暴雨昂然衝上天際,在雷雲之中起伏,最後從中探出龍首,發出驚天動地的龍吟。

    燕離在空,面對蒼龍咆哮,低聲唸了句什麼。巨劍從下而上斬出去。

    天地一隙,劍主沉浮。

    驀然間晴空萬里,異象全部消失。

    燕離落地還沒站穩,斜刺裏激射來五行雷鎖,數十個五行院弟子從四面八方衝來,將他捆成了糉子。

    “大師兄,你沒事吧?”幾個弟子關切地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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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押回去嚴加看管。”柳塘漠然地擺了擺手。

    “大師兄何等樣人物,區區一個魔族臥底也想傷他?問了也是白問。”

    “正是呢,恭喜大師兄離至高之境又近了一步……”

    弟子們押了燕離去了,柳塘強撐了幾個呼吸,終於支撐不住,跪坐下去,“哇”的吐出一口心頭血。印堂緊跟着從中迸裂開一道血線,他整張臉漲紅起來,咬牙切齒地咆哮道:“不可能!”

    “護住心脈,勿要多說!”耳邊傳來五行院掌教蘇晉嚴厲的低喝,他才凜然醒神,連忙依言而行,印堂血線的擴張纔得到遏止。臉上血色迅速退去,變得無比蒼白。

    蘇晉是個五短身材,模樣中等,與朱融倒有幾分形似,屬於放在人羣裏很不起眼的角色,任誰也不敢相信,他竟是一派掌教。只不過他比朱融,終究長了許多年歲。他一手抵住柳塘的背心,一手食中二指抵住柳塘的太陽穴,拇指抵住人中,許久之後,從其鼻孔裏吸出一道冷白劍氣,

    被他囚於手掌之中。他站起來,面色凝重地觀察着劍氣。

    “師父,絕不能讓他活下來……”柳塘虛弱地閉上眼睛,手臂青筋畢露,五指嵌入肉裏,血一滴一滴地淌下來。

    蘇晉不容置喙道:“你現下需要立刻閉關,剩下的事不用你管。”

    柳塘不甘地咬着牙,過了片刻,默默地站起來走了。初始走的很慢,步伐漸快,在去往閉關的路上。

    蘇晉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容。他知道柳塘的脾氣,屬於又硬又急的類型,在這時刻能聽從吩咐去閉關休養,既體現了自己的威嚴,又可見得心性堅忍,意志力凌駕在所有之上。年輕人不怕失敗,只怕跌倒了站不起來。神色漸沉,他身形一閃,穿梭在虛空中,眨眼來到了五行山入口,幾個守山的弟子上來恭敬拜禮:

    “弟子等參見掌教。”

    “起。我去見他,你等自行守好。”蘇晉道。

    “喏。”

    蘇晉入到裏頭,五行山重新運轉,將燕離鎖在中央。他將掌中劍氣伸到燕離面前,冷冷問道:“此爲何物?”

    “殺人之物。”燕離道。

    “邪門歪道,焉敢拿來傷吾徒,你師長不肯教你,本座便代行之。”蘇晉說畢,怒而擡掌,印在燕離的胸口。

    燕離只覺渾身一麻,緊跟着是無匹劇痛侵襲腦海,眼前一黑,險些昏迷過去。“老匹夫,你做什麼!”

    “你敢用歹毒法門傷吾徒道基,我便也讓你不能修行,一報還一報,很是公平!”蘇晉說罷轉身就走。

    痛苦很快消減,因爲五行大陣不斷抽取燕離體內新生的真氣,此刻源海哪怕翻天覆地,他也只有模糊感應。儘管只有模糊感應,他也察覺到了什麼,不由得渾身冰冷。

    但是,跟當下境遇比較起來,又實在很不算什麼。

    燕離的眼睛閉了又睜開,盯住蘇晉的背影:“一報還一報!你毀我道基,我滅你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