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2、月下舞屍的少女
      長州城從立都後,就努力恢復人界的傳統節日。新年後的上元節,也就是俗稱的花燈節,從正月十二日的夜晚開始,連續三天通宵達旦歡慶,歷來是百姓們最爲期待的節日。每年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要製作花燈,由孩子們提着上街爭奇鬥豔。猜燈謎是連大人們都熱衷的活動,巡遊的儀仗隊伍,載着先王靈位,跟隨舞龍從街頭走到街尾,官府會在三更、五更時,在特定地點燃放煙火,同時舉行祭神儀式,慶祝去年的好收成以及祈禱新年獲取更大豐收。

      “大人怎麼不去看看熱鬧?”

      都城王宮軍機府,整個長州的軍事一言堂,也是當朝太保魏然的辦公場所。說話的是軍機府少正,太保的輔令官,年輕有爲的康氏少主康麒,字兆瑞,憑藉家傳麒麟劍,年僅二十七,便高居天辰榜三十五位,有麒麟劍子康兆瑞之稱。

      四年前,長州百廢待興,各地涌來不少世家大族的投靠,康氏就是其中一支。啓元三年,康麒在渾天地宮一役中,斬殺邪教教主,立下大功,受到了魏然的賞識,提拔在身邊聽用。

      清冷的月色,灑在窗臺,染得幾許銀白。

      魏然的鬢角,也已經染了霜。

      康麒的眼角餘光瞥見,先是一愣,目中旋即浮出輕蔑之色,很快就隱去。不管眼前的半百老人怎樣孱弱,仍有把他打入塵埃的手段,故不敢放肆。

      浩然正氣這一脈,到如今也只有兩個大成,原因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哪怕到魏然這境界,也並不能增加壽元,換句話說,浩然一脈,全憑胸中一股意氣,是沒有修爲在身的,自然也不能像修行者那樣,爲軀體增加壽元。

      魏然輕咳一聲:“兆瑞,你說,若是先王在天有靈,看到眼下的長州,不知能否有所慰藉。”

      康麒連忙取貂衣給魏然披上:“大人,夜裏寒,不如早些回府歇着。我知道您是擔心宋隊正,作爲先王曾經的丫鬟,您對她多有照顧,這是應該的。但她的修爲已經超過大部分男子,想從她手裏討得便宜,實在很不容易。有屬下在這裏候着,一有消息,會立即通知您。”

      “也好。”魏然裹緊貂衣,正要出門回府,外頭就匆匆跑來一個衛兵,在門口單膝點地,“啓稟太保,宋隊正回來了,要立即見您,說有要事稟報!”

      “快領我去!”魏然大手一揮,緊隨衛兵而去。

      康麒目光一閃,也跟上去。

      到了會客的少義殿,昏暗燈光中,只見宋小憐滿身是傷地依在柱子上,看到魏然進來,連忙跪倒下去:“魏大人……”

      “不要拜了,怎麼回事?”魏然連忙上前扶住。

      宋小憐哀聲道:“是渾天地宮的餘孽,屬下不是對手,小隊全軍覆沒,親兵拼死護屬下逃出來報信……”

      “什麼?”魏然臉色大變,又問了一些細節,宋小憐肚中早有腹稿,一一應對。魏然沉吟片刻,對衛兵道,“速傳醫官來給宋隊正治傷。——兆瑞,點一千兵將跟我走。”

      “喏。”

      少義殿立刻只剩宋小憐一個,她神色漸冷,皺着眉頭,忍住傷痛,出了殿,直往深宮去。

      卻說魏然帶着康麒點的兵將上路,到得城門口,康麒終於忍不住道:“大人,渾天地宮是屬下跟您一起剿滅的,怎麼還會有餘孽?”

      魏然還不生疑惑,率兵出了城,才道:“許有別的分支,有什麼可質疑的?”

      康麒低聲道:“屬下只是以爲,宋隊正應得太天衣無縫了,彷彿早就做好了準備一樣。”

      “你什麼意思?”魏然勒住馬頭,回頭望一眼緩緩閉上的城門,心中隱隱升起不安的預兆。

      康麒目光閃爍道:“屬下聽說,兩儀府宣政殿的地下有個地宮,曾經是渾天地宮一個分支,丞相大人下令保留,用來封印一個妖女。據說宋隊正跟那個妖女關係匪淺。丞相大人受魏王邀約,去了魏王宮,您現在又要遠離王宮,這難道是一個巧合?”

      轟!

      正說間,王宮方向傳來一個驚天巨響,一部分建築向下塌陷。

      “這個孽障!”魏然覺出熟悉的手段,雙目簡直要噴出火來,“回城!”

      ……

      宋小憐不知多少次走這一條暗道,彙報進展、取得法門、精進修爲,如同在刀刃上跳舞,如今終於要結束這一切了,她的心情很複雜。既有對接下來處境的惶恐,也有對未來的迷茫。但她唯一深深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即將要解救的人,她不能改變命運,從泥垢裏脫穎而出,獲得如今這樣的修爲;而且受魂絲的源頭控制,她無法脫離,連生死都不由自己左右。

      地宮四通八達,昏暗的燭火照出詭異壁畫,穿過長長的甬道,到了一個圓環狀的廣闊空間。有人氣進入,四面燒起了火炬,照出中央一個方形祭壇。祭壇中央有一本書,是一個石刻的大得出奇的幾乎佔據了半個祭壇的石雕。

      “尉遲大人的意念,百味人生,居然能用石雕來承載,真是可怕……”宋小憐自語着,又甩腦袋排除雜念,從腰上取出一個圓盒,才準備打開,圓盒就激烈顫動,滲出暗紅液體,然後“砰”的炸開。

      “嘶……”

      暗紅的液體凝成驚魅,雖然沒有眼睛,卻精準地朝宋小憐發出恐怖的咆哮。宋小憐臉色一變,強忍驚懼,厲聲叫道:“你的主人就在眼下,還不快去破了意念?”

      驚魅忽然發出一聲厲嘯,撲了過去。

      宋小憐臉色慘白,一身修爲因爲恐懼而施展不出。

      就在這時,從書的石雕裏伸出一隻手來,輕而易舉就抓住了驚魅,使它再也發不出聲音,渾身都顫抖起來。

      “你這個醜陋的東西,想對我家可愛的小憐做什麼?”一個悅耳清脆的嗓音,如黃鸝吐翠般響起來,聽來真是人畜無害又惹人憐愛。

      宋小憐心說這醜陋的東西不是你做出來的麼!

      驚魅顫抖着俯身低頭,如蟲豸般蜷着,表示臣服。

      手的主人似乎很滿意,就鬆開。驚魅再也不敢猶豫,撲到祭壇上,用它鋒利的爪子,撕開了石雕。它的爪子,是由無數邪惡的怨念組成,專破神境一類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