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71、叛國惡黨燕離
    兗州,三河港。

    自古以來,三河港就有“三分天下”的寓意,只因神州最大的河流——嶺定河到這裏分了岔,將整個神州大地分隔成三個地域:第一個是以永陵爲中心的從未經受戰爭洗禮的富庶之地,包含青州、兗州東部、冀州東南部、塗州、揚州;第二個是以荊州爲中心的戰區,其中包含荊州、豫州、元州東南部;最後一個是以益州爲中心的戰區,包含益州、幷州、幽州、嶺州、元州西北部以及秦氏所在的涼州。

    “在永陵住過,對苦寒之地的貧瘠深有感觸。這裏離南國還有數千裏,可已很有些暖意了。”燕離趕着馬車,緩緩駛向三河港,出發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天。

    沈流雲深以爲然道:“我雖未親身體會,但從書上看來,其中尤以幽、涼二州爲最。幽州以北,綿延萬里雪國,千百年不融,不見任何生命的跡象。人類深入數百里已是極限,據記載,那裏的最後一個村落,在十年前被風雪掩埋。”

    燕離道:“雪國成因是一個謎,也不知百年後,版圖上還存不存在幽州。”

    “可能不需百年。”沈流雲搖了搖螓,“數年前我無意中看到幽州的呈報,上面說法相禪師與蕭月明聯手探查雪國,但才深入千里就險些隕落。逃生後,法相禪師不得已之下,遷移了禪院的山門,要不然不用半載,禪院也會被風雪給掩埋。”

    燕離感嘆道:“那可是修羅榜的高手,自然之威,竟至於斯。我聽說武帝時,雪國有個名叫‘胡’的強族,在那裏世代繁衍,那時還沒有這樣嚴重。”

    沈流雲道:“此一時彼一時。至於你說的胡族,他們不講人倫,父死,兒非但承其位,還收其妻妾,與亂|倫何異?不止如此,還將我族當作豬狗牛羊取樂宰殺,簡直牲畜不如。”

    “雖牲畜不如,但是強武。”燕離笑着說,“《武策》有段記載,武帝有次陷入絕境,剛巧躲入柳林禪院的創始人的草廬,於是《大梵心經》初次登場,便使天下驚豔;我聽人說,那位老禪師已是武道人仙。”

    沈流雲微微一笑:“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爲什麼?”燕離驚訝地問。

    沈流雲道:“人仙境的妙諦,不是沒人領悟,卻無法完成三次灌頂。”

    “灌頂?”燕離皺眉:“我怎麼聽說,鬼神盛宴的發起者——鬼聖楊幽雲——便是武道人仙?

    “他只是比普通的修真境更強一點。”沈流雲肯定地說。

    燕離頓有些鬱色。

    沈流雲似知他心中所想,寬慰道:“生死有命,你不用爲此沉鬱;與其指望突破人仙境增壽,不如在我爲數不多的日子裏,聽話一點,不要再讓我操心。”

    燕離沒有說話。

    愈是接近三河港,河道便愈來愈寬,不時有大的客船、官船順流而下。

    三河港原本只是一個港口,但此處“東走聖京,南通江都”,是神州三大域的交通樞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個以販運爲主的小鎮,在這裏聚居的,多以挑夫水手爲生。

    燕離二人並沒有在鎮上停留,一徑穿過小鎮。

    車廂裏傳出沈流雲的聲音:“我方纔留了心,這裏也貼着你的通緝令,少待定有官兵盤查,你要小心。”

    燕離照舊的僞裝成小老頭,臉上還塗上孫長志特製的一種藥膏,使皮膚看起來鬆弛黝黑,又黏了假鬍子,不是相熟的人認不出來。

    “前面就到了。”

    就見港口前果然有一夥官兵在盤查,但看樣子並不很上心。

    “站住。”一個官兵懶洋洋迎過來,手上也拿一張紙,和燕離對照了一眼,便懶得再看,繞過燕離,去掀車簾。

    也是隻看一眼就揮了揮手:“過去過去。”

    沈流雲卻高興不起來,很有些不悅:“這些人怎麼回事?三河港是交通重地,盤查罪犯竟如此草率,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事,他們擔當得起嗎?”

    “您是‘小隱隱於野’,哪裏知道小人物的難處。”燕離哂笑一聲。

    沈流雲挑眉不服地說:“你又比我懂了?”

    燕離道:“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本地的衙役,說白了就是合法的地痞,最懂得生存之道;你看看通緝令上的我,要多兇殘多兇殘,要多禽獸多禽獸,他們哪個嫌命太長,敢來招惹?上頭指令,做做樣子罷了,即便認出我,也會視而不見的。”

    沈流雲更生氣了:“這不是縱容兇犯麼?怎麼能選這種人來當差!”

    “這當然就是,要治罪的。”燕離輕聲笑着,“但是,他們的秉性就是如此,沒意外的話,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如果他們的言行能達到您心目中的標準,就不會屈居在這裏當個衙役了。事實上,世上最多的恰恰就是這類人,您要是每個都按着自己的標準來對比,就好像要求一個啞巴唱出動聽的樂曲那樣荒誕。”

    沈流雲大皺秀眉:“我並沒有要求他們做到我的標準,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至少要認真對待。”

    “這是能力問題。”燕離道。

    “這是態度問題!”沈流雲毫不退讓。

    燕離無奈地搖了搖頭:“能不能不做沒意義的爭論了。”

    兩個人因爲成長環境的不同,觀念很有些衝突。對於沈流雲來說,她自小受到的教育讓她擁有完善的人格,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涇渭分明;對於燕離來說,他六歲

    就家破人亡,喫過數不盡的苦頭,深切體會過小人物的艱辛,自然分外鄙夷沈流雲的“站着說話不腰疼”。

    這時到了港口。

    “過河呢老爺子,上我的船吧,我劉大力幹這一行十幾年了,經驗老到,保證又快又安全,您大可放一百個心。”一個親切的嗓音響起來。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看起來也就跟燕離一般大小。

    “六子,你的毛長齊沒有,動不動就跟客人瞎吹,你從孃胎出來,也才十幾年吧,哈哈哈……”

    劉大力只作不聞,殷切地望着燕離。

    燕離點了點頭:“人車一起,多少錢?”

    “便宜又實惠,收您五十文。”劉大力伸出一個手掌。

    五十文確實很便宜了,不過他的船不是單載,還有別的客人;況且只是過個河,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燕離點頭,交付了船資,便向車裏道:“公子,過河了,您在車上不方便。”

    “知道了。”

    待沈流雲下了車,劉大力請了幾個伙伕幫忙,將馬車給裝上船。

    船舷已坐了十來個人,看到馬車被運上船,生怕衝撞惹惱了貴人似的,紛紛瑟縮了一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