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對。”陸鳳心淡淡道,“不管怎樣,藏劍峯沒有冒這個風險的資本和必要。”
曹子固怒道:“陸鳳心,你怎麼這樣冷血?小容長老都把事實擺在眼前了,你就不能通情達理一點?燕師弟在惡獄受了六年的苦,現在我們又把他拋棄,他知道了心裏能好受嗎?”
“投票吧,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陸鳳心不耐煩地道。
“哼,我當然是贊成!”曹子固氣憤道。
“我贊成。”黃承彥道。
“我,我也贊成!”羅方碩道。
曹子君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另外兩張年輕面孔,低聲嘆道:“我反對……”
“爹!”曹子固難以置信地看去。
“子固,陸長老說的對,藏劍峯沒有任性的資本了……”曹子君轉過頭去,不敢跟兒子對視。
“沒事的師兄,我們還有小容長老。”羅方碩提醒道。
曹子固如夢初醒,笑着道:“對,總算還有個通情達理的長老,你們兩個老不休,越活越沒有膽氣,真是給我們小輩蒙羞!”
“我反對。”蘇小容道。
曹子固的笑容頓時僵住:“小容長老,您不是說擺事實,講道理麼?怎麼就反對了?”三個年輕人都愕然地看着蘇小容。
蘇小容漠然道:“在平常,我不在乎燕離的品格,只在乎他有沒有犯錯。在此時,藏劍峯的存亡大於一切,律令也好,人情也罷,都要給它讓路。我做出了分析,那麼我的提議沒有通過,不是我們認爲燕離是兇手而放任他死,而是藏劍峯的存亡大於燕離的生死。”
黃承彥道:“小容長老的理性,弟子是認可的。不過,目下是三對三,也不能說沒有通過吧?”
陸鳳心道:“我們三個長老,還壓不過你們三個臭小子?”
羅方碩突然道:“阿布,還有阿布,阿布也算是我們藏劍峯的成員,他也有投票權。”
“小胖好樣的!”曹子固眼睛一亮,連忙跑去把阿布拉過來,“好阿布,你也來投票,如果你贊成,就把你的翅膀放在桌子上。”
阿布“喔喔”一聲,把翅膀放了上去。
“阿布你是最棒的!”曹子固大喜,“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阿布纔不跟你們這些老不休同流合污!現在讓我們商討一下行動細節。”
陸鳳心無奈想着,自己的這個乾兒子恐怕根本不懂裏面的道道,而只是“衝陣”能讓它耍威風。“等一下。”她忽然
瞟了一眼肥貓,跑過去抱起來,“雙雙還沒表決呢,急什麼。”她對肥貓說,“雙雙,你跟阿布一樣,也有投票權,如果你贊成的話,你就叫一聲,如果你不贊成,就不用開口。”
雙雙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別說叫了,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太,太卑鄙了!”羅方碩十分氣憤,但被陸鳳心一瞪,就又萎靡下去。陸鳳心得意洋洋地說道:“怎麼樣,現在你們服了吧!”
曹子固跺了跺腳,正要帶阿布衝出去單幹,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蒼老聲音:“我贊成。”
衆人皆愣住,紛紛看去,只見一條老黃狗慢慢地走進來。
“老黃前輩!”曹子固驚呼一聲,旋即歡呼地撲上去抱住狗頭,“您終於回來了,晚輩想死你了!”一面摸着老黃的頭。
老黃一面眯眼享受,一面訓斥道:“你這後生仔,有求於我就前輩前輩地叫,平常也不見你分享一根骨頭給老夫!”
曹子固在狗頭上猛親一口:“晚輩以後每天都拿大筒骨孝敬您!”
陸鳳心忍不住道:“老黃前輩,您怎麼會答應這個荒謬的提議呢?難道您不知道藏劍峯現在的處境?”
老黃狗嘲蔑道:“一羣蠢貨!爲了燕離這個小子,已經賭掉了一個蘇小劍,你們早就在賭桌上了,不趁現在孤注一擲,等着被一點一點蠶食?”說着,它那渾濁的雙目裏逐漸透出些許柔光來,“這些年你們乾的不錯。現在老夫回來了,你們年輕人就只管去拼、去闖,老夫在一天,藏劍峯就在一天,哪
他們最終決定由羅方碩騎着阿布下界,其他人負責掩護。
吳起絕想不到真有人會下界告密,所以被打了個猝不及防,等阿布載了羅方碩衝出文洪大渡口時,他們不得不停下追擊。
“三位長老,小輩胡鬧就算了,您們這是何苦呢!”吳起看着眼前一字排開的“俘虜”,實在氣得不輕,如果是外敵倒也罷了,直接殺了了事,可都是同門,他哪裏下得去手。
“投票輸了,我有什麼辦法!”陸鳳心也非常氣惱。
“去,通知楊院主……順便告訴大師兄,已經有人下界去通知燕離了,叫他們趕快啓程!”吳起深深嘆氣,但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藏劍峯的人很快被執法院的人帶走,想也不用想,肯定都關去了劍牢。
執法院,楊秋生與兒子王朗臺並行。這樣多年過去,王朗臺已從當初的乙等執事,升到了監察使,整個執法院,只在院主一人之下,具有相當大的權柄。
王朗臺還是國字臉,上脣有須,修得齊整,跟父親行走,他總會刻意地落後半步,以示自己的謙卑。“父親,您看藏劍峯的人要怎麼處置?”
楊秋生笑道:“這就要看鳳九這回下界的結果了。”
王朗臺道:“如果被燕離逃了呢?”
“問這樣的問題,說明你沒有看到事情的本質。”
“還請父親賜
教。”
“這是我們跟鳳九,天劍峯跟藏劍峯的爭鬥。”
“我們跟鳳九,孩兒可以理解,可是藏劍峯如今連一個小門派都不如,他們憑什麼跟天劍峯鬥?”
“你知道山海師弟爲什麼會選擇放棄蘇小劍麼?”
“爲什麼?”
“因爲藏劍峯在蘇小劍手裏,就有可能重新成爲劍庭的主導,觀山海年輕的時候,特別有理想、幹勁,他以爲他永遠不會老,你的師祖,執劍總會前任會長,於是才選了他做繼承人。但是九霄雷音的易主,讓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他這種人其實非常可憐,自信自負了大半輩子,突然受到了這樣嚴酷的打擊;加上陰險的聞人未央,對他說什麼‘時隔多年,本座這道傷仍然隱隱作痛’,言下之意不就是蘇小劍超過他是遲早的事麼?等於又添了一把火,這就是他現在始終無法走出來的緣故。現在燕離跟蘇小劍的角色是一樣的,這樣說你明白了吧?”
“孩兒懂了。”
“那條老龍從菩殊寺回來了,它看得比誰都清楚,只要有它在,誰也別想剝奪藏劍峯的位份,這就是底氣。”
“如果燕離活着回來,洗脫冤屈,藏劍峯的人自然是無罪的;如果燕離死了,藏劍峯的人可以罰,但不能重罰,頂多關個十年八年,這一脈是無法滅絕的。父親是這個意思吧?”
“孺子可教。不過,最有可能出現的結果,是鳳九沒殺燕離,燕離也沒能洗脫冤屈,這是我們等了很多年的最好的局面。”
“孩兒明白了,常茂春、徐龍象師徒二人會狗急跳牆,把他們一直不肯透露給我們的鳳九的祕密曝光,掌教如今被心魔所困,已不足慮,只要革除鳳九繼承人的資格,剝奪聖器九霄雷音,執劍總會入主劍庭的事,就再無阻礙。”
“孺子可教。”
……
羅大龍來到關押杜紫琪的地下庫房,向看守的兩個元辰說明了情況的進展,然後道:“你們兩個回去歇一歇,然後幫着準備雷師兄的後事吧,這裏我來看守。”
“那就交給你了大龍。”兩個元辰不疑有他,揮手離去,羅大龍等他們離開,就對杜紫琪抱拳道,“實在對不住,不管有什麼理由,劍庭都不應該扣留蓮花座的弟子,還請原諒徐師兄的無禮,我這就放姑娘出來。”說着打開了門。
杜紫琪狐疑地走出來:“你真放我走?”
羅大龍道:“只望紫琪姑娘諒解,不要向蕭山主告狀,以免造成道統的糾紛,感激不盡。”說着把路讓開。
杜紫琪往外走了幾步,見羅大龍果然沒有阻止,鬆了口氣,正要離去,突聽羅大龍道:“紫琪姑娘,你有空,能不能再來玩?我帶你去天柱山看風景……”她腳步一頓,回首去瞧,只見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此刻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樣,糙臉還有些紅,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羅大龍連連擺手道:“絕沒有要挾的意思,紫琪姑娘儘可以拒絕……”
“有空的吧。”杜紫琪輕哼一聲,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