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劍傾國 >31、穿越空間的一劍
    這一拳很重,以至於肉體遭到重擊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如同驚雷一樣震耳欲聾,讓人止不住懷疑,世上是否有人能受這一擊而不死。

    衆人只能在心裏發出驚呼,因爲這時候已經沒有多餘的空氣來揮霍,憑藉修行者的對抗痛苦的手段,他們吸了彷彿是最後的一口空氣,慢慢的等待着死亡的降臨。水鏡裏的人似乎打消了勸降的念頭,彷彿從這些死亡的過程中找到了更多的樂趣,他感到了無上的報復的快感和愉悅。

    “燕公子!”冷情看到滿地的鮮血,不禁呆住。聲音是人類表達情感的普遍方式,但不是唯一。她忽然就陷入了一種眼前男人即將如彗星般隕落的巨大的恐懼之中。這恐懼使她僵在原地一動不能動,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直到她看見姬紙鳶動作有條不紊地替燕離處理傷口。

    “他受了這樣重的傷,你怎麼還能如此平靜?”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姬紙鳶,用眼神傳遞着話語,竟是一字不差。

    “你還是不明白,你跟我之間的差別。”姬紙鳶低頭咬掉一截紗布的動作都是如此的優雅,優雅得讓人嫉妒。

    “有什麼差別?”冷情的嫉妒心已沸騰到了頂點,這個時候的她無論什麼事都能做出來,譬如殺人。

    姬紙鳶擡起頭去,帶着與生俱來的疏離和冷漠,看着冷情道:“你看到他受傷,第一反應是他會死,人若是死了,就會失去所有附帶的價值,譬如名望、財富、人脈、修爲、勢力……所有一切能讓人光鮮的外在條件,可見你在乎的只是籠罩在他身上的光環,你喜歡的是劍蕩天下的燕十方。而我愛的……”她半跪着將燕離抱起來,低下頭時,那傾世絕倫的臉龐上滿是繾綣的柔光,“是他那即使做着不喜歡的事,亦能將之出彩的卓絕的毅力……”

    “是他喚我名字時發自內心的真摯的笑容……”她的一隻手伸向燕離脖子上的縛神圈,每一根手指都靈活得如同穿花蝴蝶,在縛神圈上進行了一連串的讓人眼花繚亂的操作,使縛神圈恢復成本源,即原始的符籙結構。

    “是他爲我奮不顧身的身影……”她輕輕地一笑,毫不猶豫地將手探入縛神圈的本源之中,抓到了其中的一個符籙,但還沒來得及做別的動作,她那完美無暇的玉手就被突如其來的風暴削去了所有血肉,只剩白森森的骨架子。

    觸目驚心的一幕,把所有人都驚呆了,也讓冷情把要反駁的話語嚥了回去,她知道自己並沒有輸,因爲這場勝負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開始,只要他們在一起,這世上就沒有任何人能夠摻入進去。

    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將寶具還原成符籙的形態意味着什麼,閻浮世界萬載歷史,能達到這個境界的只有被稱爲“天工神匠”的餘神機。

    也只有匠師才明白,那些構成寶具的符籙,是多麼恐怖而且狂暴的存在。匠師想要破解一件寶具,首先是解析結構,然後從淺入深,從外而內,逐步地毀去其結構,使其整體崩毀,符籙造詣再高明的人

    ,也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若是像燕離提出來的那樣,去暴力破解,則會存在巨大風險。高明的巨匠,在鑄造寶具時,會在符籙裏頭加入“陷阱”,縛神圈的製作者是班固,本來就是爲了讓龍皇朝廷順利收復山河,避免被破解,其中的“陷阱”當然更加的可怕。

    作爲一個女人,尤其是美得慘絕人寰的美人,姬紙鳶並不足夠愛惜自己,至少不愛惜手。她既不爲失去一隻手而心痛,亦不爲血肉被削去而肉痛,仍如始終地貫徹,抓住核心一個符籙,硬生生抽了出來。她的手哪怕只剩了白骨,亦是纖細優雅,讓人感受出別樣的美感。

    寶具的結構是非常精細而且微妙的,但凡有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動,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後果,何況被姬紙鳶生生地抽出一個完整的符籙?

    姬御宇通過水鏡看到這一幕,臉色變了又變。他實在很想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人無論瀕臨何等絕境,都總是不肯放棄,像臭蟲一樣讓人煩不勝煩。

    “長州王,朕念在你的血脈,纔對你心懷仁慈,你竟然如此的不愛惜,真是讓朕寒心。你以爲你拼命解開燕小兒的縛神圈,就能對你們的處境有什麼幫助了嗎?朕告訴你,你們正被世界上最高的山壓住,哪怕是仙界天柱山,其高度也不到現在的一半,憑這小子連神境都未曾完善的修爲?呵,莫要天真了。”這座山雖然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但該有的重量分毫不少,這纔是他不急不躁的底氣。

    隨着姬御宇的說話聲,燕離脖子上的縛神圈化作了廢鐵掉在地上,周圍繚繞着的,

    本來因爲失去水氣的補益而顯得病怏怏的水滴,驟然間煥發出新生的光芒,然後飛向燕離。水滴融合在一起的亮光,照亮了愈加狹窄的空間,姬玄雲等人已因缺氧而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燕離睜開眼睛,眼疾手快地接住即將倒下去的姬紙鳶,看到她的手,心像裂開一樣的痛,猛地扭頭看向水鏡,目光凌厲地看過去。

    迎着燕離憎惡狂怒的眼神,姬御宇嘲諷一笑:“燕小兒,朕就在這裏,哪兒也不去,你有能耐就快點來報復吧。”

    “幫我照顧她!”燕離抱起姬紙鳶,交給了一旁的冷情。

    冷情道:“燕公子放心,我定護她周全。”

    燕離點頭表示謝意。

    這時候頂壁已然不到一丈,很快就要壓到衆人的腦袋,燕離伸手抓住離歌,憑真名“會心”之意,調動了源海全部的真元。源海頓時翻涌起來,海面颳起暴風,掀起的海嘯如蒼龍出海,向天穹猛衝上去。

    現世層面,燕離憑着一股子怒火,直接拔劍出鞘,所有真元全數化作太白劍氣,從離歌傾瀉而出。

    炸裂一樣的動靜之中,山洞頂壁驟然被挖開一個大洞,無數的太白劍氣匯聚而成的劍光,勢如破竹地衝入,這座高度誇張的山霎時間被劍光剖成兩半,位於山頂維持神通的左丞臉色狂變,纔要變幻法訣,就被劍光給淹沒。

    “幸好是分身!”

    御書房裏,左丞心中不禁暗暗慶幸。

    “國師,發生什麼了?”姬御宇看到水鏡突然滅去,冷冷地發問。

    發生什麼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左丞心中略有不滿,要知道分身煉製不易,損壞一個等同於數十年的苦功全都白費。嘴上當然不敢說,只道:“陛下,此人……”然而話纔開了個頭,他就覺出一種致命的恐懼,彷彿有什麼順着冥冥之中的通道,注入了他的靈魂。

    是劍光,是太白劍光!

    左丞怎麼也想不到,這劍光居然如此邪門,他伸手向姬御宇,試圖告訴他真相,但是嘴一張開,卻射出熾亮的劍光來,下一刻,他身上但凡有洞的地方,全都露出劍光,他整個人都被劍光包裹,身軀很快承受不住而開始分裂,劍光則如同終於衝破了堤壩的山洪,乍然間在御書房裏爆發開來。

    最後的光亮之中,只看到姬御宇太過喫驚而無法收攏的下頷。

    ……

    姬紙鳶緩緩醒來,劇痛的右手奇蹟般地恢復了,感覺被人握着,她不適應地動了動,很快與趴在牀榻邊上的人對上了視線。

    “我的手?”她驚訝地發問。

    “張逸楓從離恨天拿出來的療傷聖藥,除了不能復活死人以外,有肉白骨的功效。”燕離寶貝似的捧着,一面低頭親吻,“你又救了我。”

    “我若不救你,豈非也要死?”姬紙鳶抽回手道。

    “你大可假意答應姬御宇,讓他放你出去,可是你沒有。”燕離笑着,擠上了牀去,跟姬紙鳶枕着一個枕頭,鼻尖幾乎與之碰觸,就那樣看着她。

    “你做什麼?”姬紙鳶不由得翻正了身體,向裏頭挪了挪。

    燕離也向裏挪了挪,像個大孩子一樣抱住她,“我在想你說的那些話。”

    “我說什麼了?”姬紙鳶的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忘了。”燕離故意道。

    “你怎麼敢忘?”姬紙鳶立刻生氣地轉過臉,不料被燕離奸計得逞,這一轉,就與燕離嘴對嘴脣碰脣。

    燕離用脣輕輕地碰着姬紙鳶的脣,“騙你的。那些話,每一個字,都已鐫刻在我的靈魂裏,哪怕死了,下一世也定會憑着這些話找到你。我永遠永遠都不要跟你分開了!”

    姬紙鳶到底也是女人,女人都喜歡甜言蜜語,何況纔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她動情地吻上燕離,故舊的經驗淺薄,仍然生疏,但是再沒有比吻更能表達愛意的了,彷彿連靈魂都融爲了一體。

    “老大,好消息啊,他們說準備奉你爲聯盟之主……”黃少羽興沖沖地闖入營帳,就看到這一幕,先是一驚,然後捂住眼睛說,“我什麼也沒看到……我什麼也沒看到……”一面說着就要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