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怕了？”
賀南飛看着顏悠蒼白的臉，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是一個長得很帥的男人，但是因爲常年的陰厲讓人不敢去看他的五官。
顏悠很少看到他笑，有時候的冷笑只會讓人覺得膽戰心驚的，可是唯獨這一次，這一次的賀南飛是真的笑了。
他笑起來右側的臉上還有個若隱若現的梨渦，一看就好像是鄰家大哥哥似的。
而他現在的笑容純粹的讓人覺得有些心動。
顏悠連忙轉過頭去。
心動？
她怎麼可能覺得這個男人能讓人心動呢？
他根本就是個魔鬼好嗎？
賀南飛沒有搭理顏悠心裏怎麼想的，他想要重新點燃一支菸，但是煙已經沒了。
宮雪陽死了之後，他就離不開尼古丁了，抽的越來越多，現在都成癮了。
如今煙盒空了，他多少有些皺眉，卻還是沒有離開。
他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低聲說：“知道嗎？我爲雪陽報了仇之後，回到了雪陽的老家，我想把她的父母接到我身邊來，當成我自己的父母，替雪陽盡孝，可是他們的父母卻把我趕出了家門，甚至都不想見我。”
“他們說我是魔鬼。說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那些人交給法律懲罰就好了，何必一個個的將他們碎屍萬段呢？當時我以爲聽到了笑話。”
“雪陽被他們那樣對待的時候爲什麼不那麼說？雪陽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弱女子，他們都可以那麼殘忍的吧雪陽給分屍了，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的報復了回去，他們的父母看我就像是看待罪人一般。他們說我配不上雪陽，說我幸虧沒有和雪陽結婚，不然還不知道我會把他們的女兒帶成什麼樣子？”
說到這裏的時候，賀南飛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心痛和難受。
那抹心痛是如此的深刻，深刻到顏悠的心也跟着難受起來。
“怎麼可以這樣？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你也是爲了他們的女兒才這樣的不是嗎？”
是啊。
他是爲了宮雪陽才把自己活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是她的父母卻不理解他，他很痛苦，很傷心，但是他沒有在意過。
他唯一在意的人只有宮雪陽。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報復手段。
那些混蛋交給法律，固然是難逃一死，可是他們死的太痛快了。
宮雪陽所承受的那些殘忍，爲什麼要給他們一個痛快呢？
賀南飛的眸子重新敷上了一層冰霜。
“我不怪他們。他們都是老實人，從小長在陽光下，他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黑暗，又有多少的殘忍。他們只知道他們的女兒犧牲了，被封爲了烈士。這是家族的榮耀，是宮雪陽的驕傲，可是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不要這份驕傲，我只要她活生生的站在我身邊，陪着我看日出日落，給我生兒育女，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完一輩子就好。”
賀南飛的聲音突然哽咽了，眼底也浮現出一抹溼潤來。
有多久了呢？
有多久不曾這樣想念宮雪陽了呢？
九年了！
他封心絕愛的過着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今天卻再次被撕開了傷口，看到鮮血淋漓裏面自己最初的初衷和美好，他居然一時之間沒堅持住。
顏悠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個男人好像真的愛慘了那個叫宮雪陽的女人啊。
如果她也有這樣一個男朋友，那麼也該是死而瞑目了吧。
可是她的韓熙晨呢？
顏悠突然有些不想去想。
她低下頭，低聲說：“我是被他撿來的。”
賀南飛微微一愣。
他只不過是想把自己這些年來想要和宮雪陽說的話說完而已，卻沒想到顏悠也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賀南飛微微皺眉，並沒有打斷她。
顏悠卻突然苦笑着說：“我是一個孤兒，從我記事開始我就在孤兒院裏。那裏的小孩子真的特別討厭，他們總喜歡欺負我。因爲我是黃皮膚黑眼睛，和他們格格不入，所以連院長都不幫我。每天我都是喫他們喫剩下的東西，喝他們不喝的水。我以爲自己會在孤兒院裏這樣一隻長大，可是十四歲那年韓熙晨出現了。”
“他就像個陽光天使一樣來到我的身邊，溫柔的對我說，你想離開這裏？想跟我走嗎？當時他的笑容太溫暖，也太陽光，又是同樣的膚色和眼睛，我就毫不猶豫的跟着他走了。我告訴自己，我只是想找一個同類，一個和我長得一樣的同類。”
說到這裏的時候，顏悠突然就哭了。
她的哭聲不大，甚至沒有多少聲音，只是看得到眼淚無聲的從眼角滑落着。
“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麼好過，也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想要什麼。只有他。他給了我溫暖，給了我想要的一切，對我來說這就是天堂。他說等我將來有實力了，他會幫我去找我的親生父母，然後問問他們，爲什麼我這麼乖巧的女兒他們不要我呢？我知道，他就是想爲我出氣。所以當他說讓我去充實自己的時候，我真的不想讓他失望。”
“然後我就被扔到了一座孤島上。那裏很多和我一個的孩子被送到了那裏。也有幾個和我一樣膚色的孩子。我當時真的挺高興的。因爲畢竟除了韓熙晨以外，我所見到的都不是自己的國人。能夠突然間見到幾個和自己膚色相同的同齡人，沒人知道我心裏有多高興。”
“我們的訓練很艱苦，苦的我半夜總是一個人偷偷的哭。可是沒有一個人安慰我，我特別的想他。我想給他打電話，可是那些人說不能打，說他吩咐了，只有我練好了本事纔可以回到他身邊去。”
“三年了，我在那個地方呆了三年，我終於明白那些人是做什麼的了。我曾經渴望的友情並沒有降臨，我們之間只有最殘酷的爭鬥。三年來，我傷痕累累，終於回到了他的身邊了，他和我說，只要來這裏殺了你，他就會用十里紅妝來迎接我進門，讓我做他最美麗的新娘。”
說到這裏的時候，顏悠的臉上早就淚水交錯了。
她擡起頭，那張像極了宮雪陽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賀南飛說：“我是沒辦法，真的。我太愛他了。我知道我們之間無冤無仇的，跑來這裏殺你是我不對，但是這是我追求幸福唯一的途徑。我是個情感匱乏的人，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我有的只有他。爲了這個男人，我可以放棄做人的底線，可以放棄良知，只是想要抓住一絲屬於我的幸福而已。可我連這件事兒都搞砸了。”
聽她這麼說，賀南飛的眸子有些變了變。
或許別人不能理解，但是他理解顏悠的苦。
因爲從沒有得到過，所以纔想着不顧一切，拼勁全力的想要把握住可以看得見的希望。
如今連這絲希望都沒有了，她現在該是絕望地吧。
賀南飛堅硬如鐵的心突然多了一絲柔軟。
衝着她這張臉吧。
賀南飛低聲說：“你殺了我一個兄弟。阿定馬上就要結婚了，可是你卻殺了他。”
顏悠猛然擡起頭來，眼底都是錯愕。
“我沒有殺人，我只是傷了他們而已。”
“可是阿定因爲出血太多，搶救不及時，在不久前去世了。”
賀南飛知道自己對這個女人說這些太殘忍。
他願意相信這個女人是沒打算傷人性命的，可是結果就是阿定死了。
這個結果她必須要負責。
顏悠的眸子從錯愕到微楞，然後到現在的一片灰白。
“你會殺了我是嗎？我看的出來，你很在乎你那幾個兄弟。”
“恩，他們陪着我九年了，生死線上掙扎的時候，是他們救回了我這條命。”
賀南飛的話讓顏悠更絕望了。
“你會殺了我嗎？”
“會。明天我會當衆殺了你，給阿定陪葬。”
賀南飛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可查覺的顫抖和惋惜。
顏悠終究還是沒崩住的哭了起來。
“韓熙晨怎麼說？他難道就沒有說要來就我嗎？他是我的未婚夫啊！”
賀南飛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他還沒有調查這個韓熙晨，但是從顏悠的口中得知的這個男人，絕對是個養殺手的頭目。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有感情呢？
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把感情給顏悠這麼一個笨蛋的。
顯然的，她被韓熙晨利用了。
韓熙晨知道她的感情，所以利用這份情感把她當槍使了，甚至當成了一個禮物送給了他賀南飛。
想起不久前自己佔有了這個女人，本以爲如此做就可以讓她免去一死，讓兄弟們可以放她一條生路。畢竟貞潔和生命比起來，還是活着會好一點的。
可是誰都沒想到阿定死了。
一條人命用一個女人最珍貴的貞潔來換，顯然是不可能了。
怎麼辦呢？
他佔有了她，她卻殺了他的兄弟。明天真的要殺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