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李玄都方纔說道:“待我恢復元氣之後,先爲素素祛除體內的雷勁,然後再想辦法解決掉兩道劍氣。”
陸雁冰道:“正是,局勢發展到這般地步,還要靠師兄撐着,師兄萬不能倒下。”
到了如今,陸雁冰也看開了,過去她的確對於李玄都有些不可言說的嫉妒和牴觸,不過隨着兩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陸雁冰反而是能放平心態了。在她看來,清微宗雖好,但似乎跟着這位師兄的前途更爲遠大。不管怎麼說,她纔是李玄都名正言順的妹妹,自小一起長大,若是輸給了周淑寧那個半路殺出來的小丫頭,可真是太虧了。有句老話說得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李玄都忽然感覺有些疲累,緩步走到一張靠牆的椅子上坐下,以手撐額。
他有些感慨。他也算是經歷了兩起一落。
在落魄的時候,就很見世情。比如陳孤鴻,一口一個恩公,結果恩將仇報。還有嶺秀山莊的莊主何勁、風雷派宋幕遮等人,明明是好心相助,卻還要猜忌,總之就是各種人心難測。
可等到了現在,他在落魄之後又東山再起了,不僅是東山再起,而且更上好幾層樓,結果他忽然發現身邊的面孔變得千篇一律,都是好人,別說那些小人物,就是蘭玄霜這等頂尖的天人境大宗師也是沒有半點心機的樣子,而且是個熱心腸,誰要敢說李玄都的不是,或是對李玄都不敬。不必李玄都開口,她已經是仗義執言。
李玄都忽然有點明白爲何皇帝們難辨忠奸了。
其實仔細回想起來,李玄都落魄的時候於李玄都起勢之後,有太多的區別嗎?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以前的李玄都更爲謙讓,許多事情也都會妥協,可換來的未必就是尊重。過去的李玄都,諫言李道虛,字斟句酌,換來的是李道虛的雷霆之怒。如今的李玄都,就算公開與李道虛意見不合,想要推翻皇室,李道虛也不會直接撕破臉皮,更不會斥責李玄都,而是提議暫且擱置不談。
李玄都還是那個李玄都,話還是那句話,可結果截然不同。可見說什麼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說話的人是誰。
當然,不僅僅是因爲世故那麼緣故,更多還是因爲儒門。儒門的核心是一個“禮”字,禮是規矩,也是上下尊卑。這麼多年來,儒門的規矩早已滲透到了各個方面,上到天子帝王,小到小民百姓,都在其中。有形的儒門是可以打敗並消滅的,無形的儒門是很難消滅的。李玄都等人反對道門,可他們所奉行的金科玉律,實則也是儒門定下的規矩。
想到此處,李玄都不由自語道:“頭上的儒冠可以摘掉,心頭的儒冠如何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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