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槍響聲,就像是打在了她的身上,讓她渾身都僵了、涼了。
裏面,打起來了?
子彈無眼,霍黎辰還是一個人,還受了那麼重的傷,他怎麼可能支撐住?
言晚額頭上頓時冒出一層層的冷汗,陡然意識到什麼。
霍黎辰在騙她!
他根本就知道不可能靠語言拖延薩櫻緹太久的,更不可能等她一個小時的。
他只是讓她走,讓她活命而已……
言晚緊繃的身體,晃了晃,差點跌倒。
下一刻,她恐懼的轉身就朝着來時的方向跑去,眼睛紅的似乎要裂開。
她害怕極了。
怕回去見到的,會是霍黎辰的屍體。
即使非死不可,她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啊,她一個人,要怎麼獨活?
騙子,大騙子!
她以後再也不要相信他了,再也不要信他了。
這一段路,比言晚離開的時候,感覺還要遠了十倍百倍。
每分每秒,她都彷彿度過了幾個世紀般的煎熬。
越是往回走,那槍聲就越大,越刺耳。
她淚眼模糊,已經完全不敢想霍黎辰現在是什麼狀況了。
該有多麼慘烈多麼糟糕。
“砰砰砰——”
子彈一顆接着一顆的打在樹幹上。
衛兵們越來越近。
密集的子彈加上距離,霍黎辰連開槍都做不到了,只要他伸出去一根手指,都會被打開花。
他也再沒了力氣,臉色蒼白的靠在樹幹上。
他神色格外的平靜淡然,將身後的危險和子彈全都無視了,目光直直的看着言晚離開的方向,輾轉着柔情。
是他失信了。
言晚回來之後,會怪他的吧,會很傷心的吧。
只是這一次,他怕是不能給她擦眼淚了。
“砰——”
一顆子彈穿過了樹幹的邊緣,直直的打在了他的手臂裏。
霍黎辰的身體隨之顫了顫,他緩緩的低頭,看着手臂上新添的傷口,神色並沒有多少的變化。
毫不在意,那些人已經來了。
“砰砰砰!”
噼裏啪啦的槍聲,突然從另一個方向響了起來。
一顆顆的子彈,射向了衛兵們。
稀里嘩啦的又倒了好幾個人。
霍黎辰即將失去神采的眼神,猛地一顫,詫異的擡頭朝着開槍的地方看去,看清來人,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憤怒的呵斥道:“你回來幹什麼?!”
聽到霍黎辰的吼聲,言晚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好在,她趕上了。
他還沒有死。
她沒有耽誤,手拿着槍,藉着地理優勢,對着那羣人,連續不斷的開槍。
透過窸窸窣窣的樹木草葉,她看見一個個人的倒在地上。
這是言晚第一次殺人。
但她卻害怕到了麻木,就想是個開槍的機器一般,不斷的扣動着扳機。
她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要救霍黎辰,要回到他的身邊去。
她一邊開槍,一邊朝着他靠近。
是那樣的決然,那樣的急切。
他的女孩,爲了他,在拼命。
她那瘋狂麻木的神色,看的他心臟在緊縮,在顫痛。
“有埋伏,快撤,快撤!”
突然來的火力打的衛兵亂了分寸,大喊着撤退。
只是眨眼的時間,他們已經損失慘重了,地上橫七豎八的倒了幾十個人。
薩櫻緹站在遠遠地後面,最爲安全的地方,她懊惱的看着這一幕,臉色猙獰而又扭曲。
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埋伏。
這麼強的火力,要是她硬殺過去,她的人很可能全軍覆沒。
衛兵們一撤,言晚緊繃的神經瞬間鬆懈,雙腿發軟,不受控制的就朝着地上跌去。
“蠢女人。”
男人懊惱的低呵聲響起,隨之,她便落到了一個寬闊堅實的懷裏。
撲面而來的是她最熟悉的冷香,卻伴着一股濃郁的化不開的血腥味。
言晚擡眼便看見了霍黎辰擔憂的俊臉,緊皺着的眉頭,還有他慘白的幾乎透明的臉色。
言晚的鼻子發酸,一直忍在眼眶裏的淚水,頓時傾瀉而出。
“霍黎辰,霍黎辰……”
她哽咽的呢喃着他的名字,顫抖着雙手將他緊緊地抱着。
此刻,她壓着的害怕和恐懼,才全都爆發了出來。
天知道她這一路上,有多害怕會趕不及,有多恐懼會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天知道她開槍殺人的時候,那一顆顆子彈帶走一個人性命的時候,她有多恐懼,恐懼到麻木。
她彷彿眼睛都被染紅了,世界都是死亡的血色。
這裏,就像是地獄。
“我在,我在。”
她叫一聲,他便溫柔的回答一聲。
他緊緊地抱着她,寬大的手掌不斷的在她背上撫摸,安撫着。
他知道,她被嚇到了。
她剛纔開槍的堅強麻木,已經是她的極致了。
霍黎辰心疼,更恨,他居然被薩櫻緹算計,走投無路,讓自己疼愛的膽小女人,被逼到這種地步。
這怕是會成爲言晚一生的噩夢。
“霍黎辰,我不要走了……我不要和你分開……嗚嗚,你別趕我,你趕我我也不走了……要死,就一起死,我死都不要和你分開了……”
言晚臉蛋埋在霍黎辰的脖子上,哽咽的哭着,說的語無倫次。
她實在是怕了,這路上來的時候得恐懼感,比死亡還要讓她無法忍受。
霍黎辰抱着言晚,目光暗淡,深深的嘆息。
事到如今,他又還能怎麼趕她走。
他拍着她的背,低聲說道:
“我們不會死的,他們都被撤退了,就還有機會。”
霍黎辰也沒有料到,在這種時候,以前連槍都沒有摸過的言晚,會爆發出這麼強悍的攻擊力。
僅憑一人之力,把這羣衛兵都給打怕了。
他們以爲有陷阱,那他便可以將計就計。
還有機會?
言晚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明,猛然擡起頭來,淚眼婆娑的望着霍黎辰。
哭沙了的嗓子哽咽的說道:“還有機會?”
“恩。”
霍黎辰點了點頭,將另一隻手槍也放在言晚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