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陸瑤邵允琛 >第五百二十四章 照進她人生的黑暗面
    在這裏,沒有人能認出她宋大小姐來。

    這種感覺,竟格外的輕鬆。

    所以戴上了小兔子面具,跟隨着那一堆戴着類似面具的人一起瞎晃悠,也會難得看一眼旁邊賣臭豆腐的大爺,秉着鼻息問:“多少錢?”

    “二十元一份。”

    她也買了一份,照舊秉着鼻息喫一口,隨即皺皺眉,有些難以下嚥。

    再看旁邊那一堆年輕小情侶,你一口我一口,喫得不亦樂乎,她暗忖是不是老闆對她不夠友好,放錯了調料。

    隨即踱步到一旁的垃圾桶旁邊,丟掉之後聽見身後響起一道高亮沉穩的女音,“快快快,前面有個小哥哥在彈貝斯獨唱,好帥的哦。”

    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宋苒扭頭看過去,見到的是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女生,興奮到雙腿在地上一陣亂蹦,隨即拉着她的好姐妹,便腳步匆匆的朝前去了。

    宋苒不動聲色,跟在了身後。

    一路聽那女生還在叨叨,“沒想到今年火花節上表演的路人質量這麼高,那邊圍了一羣女生在看,嗓子都快叫啞了,現在過去,說不定待會兒下臺還能捉到活的。”

    聽她這麼一說,另一個小姐妹腳步也加快了幾分,一路催促着,耳邊迴盪的電音也越來越清晰。

    走得近了,果然看見那邊人工湖旁邊臨時搭建的露天舞臺上燈光璀璨,站立在舞臺中央的男人身上揹着一把電音貝斯,彈唱着一首活力滿滿的英文歌。

    他吐字標準而清晰,聲線乾淨又澄澈,閉眼聆聽,竟毫不遜色大型的舞臺表演現場。

    宋苒身邊,有人在小聲地感嘆,“他的英文發音怎麼可以那麼好聽,簡直要瘋了。”

    而她盯着舞臺上那氣場穩重的男人,淺淺勾脣一笑。

    如果記得沒錯,應該是八年吧。

    在英國待了八年的男人,發音怎麼還能不標準呢。

    只是除此之外,她也很難料想,單家在滬上也算是有頭有臉,其影響力並不比宋家差多少,而這位堂堂單家二少爺,竟然可以心無旁騖地登臺獻技,似乎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憑心而論,這是她宋苒做不到的。

    一首嗨歌,已經算是引爆全場,宋苒身邊圍着的一羣小女生齊聲尖叫,幾乎要把人的耳膜刺穿。

    而再看此刻臺上的男人,些微一鞠躬之後應了臺下的請求,摘下身上的貝斯吉他,緩緩踱步到了一架鋼琴前。

    不過瞬間而已,他就全然換了一副氣場,正對着臺下的那張側臉輪廓清晰,似乎是在短暫醞釀之後才按了兩下琴鍵。

    摸準了鋼琴的音色,隨即朝旁邊配樂的老師些微一頷首,一曲美妙深情的音樂便在他的指尖緩緩流淌開。

    臺下衆人很快分辨出來,那是《泰坦尼克號》當中的經典曲目,用鋼琴演奏出來,別有一番空靈和浪漫。

    在男人渾厚低沉的嗓音配合着音樂緩緩響起的那一刻,原本熱鬧喧囂的現場就安靜了下來,旁邊小女生拽着同伴的手臂,小臉頰紅撲撲地重複着:“天吶,illgoon!我心永恆啊,我也永恆。”

    宋苒悄悄瞄一眼過去,竟然被那女生笨拙的模樣逗得有些失笑。

    再擡眸,此刻臺上男人那一張深邃陰鬱的側臉,不知道會惹得多少像剛剛那樣的女生徹夜失眠。

    她轉瞬勾了勾脣角,竟有些羨慕她們。

    這樣的人生真好啊。

    比起一潭死水般靜謐的人生,她很好奇那些會大喜大悲的人,在遇到事情時,爲什麼會毫無保留的透過肢體和語言表達出來,以讓別人知道,她是快樂的,或者憂傷的。

    在這樣或那樣的猜想中,男人那首深情的獨唱緩緩收尾,臺下熱烈的掌聲幾乎要將人吞噬。

    而他站起身來,學着鋼琴家的標準姿勢鞠躬,同時拒絕了大家要求再來一首的提議,端起了立在鋼琴上的話筒。

    他的視線遊離,在黑壓壓的人羣中轉圜一圈,隨即靦腆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其實是來找人的。”

    舞臺燈光映襯下,男人眼中浸染着明媚的光亮。

    他握着話筒的指節緩緩收緊,繼續道:“我要找一位宋小姐,她今天穿了一件黑白的套裙,外面是駝色的風衣。她個子很高,穿了高跟鞋大概一七五左右。”

    說着,擡手在自己肩膀以上的位置比劃一下,“大概到我這裏。”

    在他慢慢的敘述中,臺下已經炸開了鍋,不斷有好奇羣衆左右張望,企圖尋找到符合他口中描述那個形象的女人。

    大家都心想,這位宋小姐應該是很漂亮的吧,便不覺一個個都睜大了好奇的眼睛。

    而男人的目光還在遊移,同時口中繼續補充着,“對了,她今天背的是一隻墨綠色的皮包,長頭髮,銀色的耳環。”

    此刻,宋苒旁邊的幾個小女生已經竊竊私語開,她們身體向後退着,擠在一起將眼前這個處處條件都符合的女人上下打量了個遍。

    最後,有一位胖嘟嘟的女生擡起一隻手臂來驚呼,“在這裏,在這裏!”

    人羣譁然,紛紛朝着聲音的方向看過來,繼而很默契地將屬於宋苒的那片空間讓開,只餘下她一人,接受着衆人目光的洗禮。

    女人還戴着那隻粉粉嫩嫩的小兔子面具,沒有人認出她來,更無法辨別她此刻的神情。

    但作爲看客的其他人,無疑都是羨慕的。

    宋苒隔着面具,以幽深的目光與視線摸尋過來的男人對視。實則,面具下的那張臉其實也沒有什麼額外的表情。

    沒有震驚,沒有憤怒,更沒有欣喜。

    她平靜的,始終像個局外人。

    直到那男人繞過舞臺之後,朝她一路走來,在與她不足一米的位置站定了,淺淺勾脣一笑,隨即將背在身後的那雙手伸出來,遞出一個粉色的兔娃娃抱枕。

    毛絨絨的,十分可愛。

    旁邊的觀衆看直了眼睛,還以爲這是什麼別開生面的求婚儀式,甚至都做好了準備要看男人下跪,從他那兔娃娃抱枕的肚子裏掏出戒指來了。

    奈何,男人只是鬆了一口氣地說:“沒丟就好。”

    宋苒垂眸,不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鬼使神差地將那兔頭娃娃接過來,之後轉頭,輕輕囑咐一句:“回去吧。”

    她的心情,有些莫名的沉重。

    這一刻也恍然發覺了,單饒身上區別於尚睿的特質。

    一個是生來什麼都有的男人,反倒不會去拘泥於那些身份和禮節。

    而另一個,費勁了一切心思去包裝自己,花費了近十年的時間想要涅槃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種不符合他上流社會人士身份的事情來。

    所以這個男人熱情自信且陽光,就像冬天裏的太陽一樣溫暖。

    而被比作孤星的宋苒,卻只適合生活在清冷和黑暗的空間裏,如果驟然有陽光照進來,她會不適應。

    她會藉着這抹光,看清自己身上的黑暗面,是那麼不堪。

    所以邁開的腳步極快,像是想要逃避什麼。

    未料想會在脫離人羣之後,急匆匆轉身的那一刻被眼前一道驟然出現的身影擋住去路,她垂落的視線緩緩上移,正對上那張神色不明的臉。

    再看,身邊一襲白色古風長裙的女人正挽着他,臉上浸染着少許詫異的神色。

    她淺淺勾脣一笑,姿態傲慢,“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