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尚睿也能看出宋苒的刻意，但即便知道了，他還是連夜買了機票趕過去，又在酒店附近守了幾個小時，一路跟着她的車才找到了最終的地址。
很多次都像這樣，他明明知道有她的計謀在，卻還是不得不擡腳跨進去。
從門店出來之後，宋苒坐上車，一路上情緒平靜，面無波瀾。
鄉鎮古道，人潮竄涌，助理將車開得很慢，她一邊轉動着方向盤一邊彙報，“我好像看見尚總了，在您出門之後。”
早上從城內往鎮上趕時，就已經察覺到那輛在身後始終緊追不捨的白色轎車，後來再看見尚睿，她就瞬間明白了宋苒的用意。
果然，這時候女人只淡淡回了四個字，“不用管他。”
在後視鏡裏小心觀察，見她正失神望着窗外，似乎對這話題沒有多少興趣，於是又緊了緊握着方向盤的手，問：“那現在回酒店嗎？”
宋苒應聲低頭，看了一眼腕錶上的時間。
指針剛剛劃過八點，這時候車身也恰好拐過小道，慢慢轉向了一條沿江的大道，她隨手搖下車窗，任憑一股潮膩的江風席捲上面龐。
隔江遠眺過去，日出時間已經過了，但春盛的早晨，江面被太陽照出盈盈波光，她盯着江心那一隻搖搖晃晃的漁船，似漫不經心地問着：“你覺得這裏怎麼樣？”
助理把着方向盤，聞言不由得轉頭也朝那江面瞄了一眼，“很不錯啊，不過不知道您指的是哪方面？這裏風景很好，空氣清晰，偶爾度假放鬆一下不錯，但想要常住，對年輕人來說未免有些不太實際。”
“不實際？”相比於有關尚睿的話題，當前聊到的內容似乎更足以引起她的興趣，“你覺得哪裏不實際？”
助理更多聯想到的是齊楓，今天過來的路上聽宋苒提及齊楓搬到了這裏，還開了一家和在京都風格差不多的照相館，當時覺得新奇，但等真正到了這裏，看到那一鎮子樸實平凡的尋常百姓後，就覺得這店未免開得太過冒險。
“這裏的建築還保留了古風，又是臨江而造，風景無可挑剔，甚至不比現在國內一些知名的旅遊景點差，但完全沒有開發，剛剛在車裏等着的時候，我看在這鎮上活動的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或小孩，年輕人少之又少……”
頓了頓，她觀察着宋苒的臉色，下定了最終的結論，“說白了，配套產業沒跟上，旅遊業難開發，不適合年輕人生存。”
宋苒聽着，臉上始終保持着不鹹不淡的笑意。而助理說到這裏也暗自擰了眉，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誒，可是這裏風景不錯，地理位置絕佳，距離鳳凰城也不遠，未必不值得開發啊。”
宋苒輕巧起個頭，話題很快就轉向了她想要的方向，聽到小助理獨自的推斷，她輕輕一挑眉梢，將頭別向另一邊窗外。
正前方的沿江大道還看不清盡頭，但正立在視線不遠方的，一道粗毛筆字的招牌卻顯得十分矚目，她些微勾脣，示意正開車的人，“前面客棧停下來，我們去見兩個人。”
車停在路邊小巷，助理跟在宋苒身後下車，她左右張望一陣，擡腳跨進客棧大門之後，正伏在收銀臺前昏昏欲睡的服務生小妹眼睛一睜，將來人上下打量一番，隨即就擡手將人往樓上引。
“您是京城來的宋小姐吧？我們家大小老闆已經在等着了。”
“二樓左拐，妙竹間。”
服務生小妹踮起腳尖，伸手一指，等看那兩位衣着不凡的人踩着木質的樓梯上去了，才“咚咚咚”一路小跑到同伴身邊，“看着沒有？京都來的，聽說家裏的錢換成現金，能把我們這間客棧給堆滿，你看人家那氣質……”
收銀大媽見她那誇張的嘴臉，總以爲人是在吹牛，不屑地擺擺手，就當是個笑話聽了，“漂亮是漂亮，但你說的也太不靠譜了，把我們客棧堆滿，那得是多有錢？”
“誒，不是我吹牛，是大老闆娘說的。”小妹擰擰眉，反正她信老闆娘的。
這邊宋苒和助理前後上樓，兩人都沒有在意樓下的動靜，而身後助理的腳步邁得也很遲疑。
在踏上最後一層臺階之前，她終於揣測出了一些可能，“宋小姐，您不會是打算把旅遊投資的計劃放到這裏來實施吧？”
一年前公司有意在旅遊投資這一塊有所發展，於當前盛行的旅遊行業中再分一杯羹，但具體投資方案制定了十幾套，如今篩選下來還剩三套待敲定，可其中可不包括鳳凰古鎮這一套。
所以她的這個猜想，已經算是十分的不靠譜。
但看此刻宋苒臉上風輕雲淡的表情，她又覺得自己是猜對了。
“你剛剛自己也說了，未必不值得開發，我的觀點和你一樣，有什麼好奇怪的嗎？”踏上最後一層臺階，女人轉頭，盯着助理那合不上的下巴，“投資講究穩準狠，這麼好的機會你不惦記，自然有人惦記。”
宋氏企業做到如今這番程度，其中大部分行業都有涉獵，但唯有旅遊這一塊，因爲早年宋父曾在這方面喫過一次虧，後來計劃就一直被擱置了下來。
想要在當前旅遊市場已經幾近飽和的情況下一舉成功，一方面是商人獲利取向，另一方面也是顧念了宋氏的聲譽。
總不至於父女兩代人，都折損在同一件事情上。
因而項目開發計劃前前後後折騰了近一年，宋苒並沒有找到真正襯合心意的那一個。
直到有人給她提出了鳳凰古城的建議。
正想到這裏，聽到門外動靜的兩位客棧老闆已經迎了出來。
爲首的是一位五六十歲左右的老人，穿着當地風格的條紋短衫，而走在他身後的，是一位年輕男人，從氣場到穿着，都和宋苒一樣，透着和小鎮格格不入的正派和嚴謹。
他們是父子二人，父親是鳳凰鎮的鎮長，兒子大學畢業後在附近某處城市創業，現在生意做的可以，已經算是個小有成就的企業家。
迎了宋苒和她的助理回包間坐下，不大不小的四方桌，茶水已經泡好了，看樣子兩人的確已經提早在等着。
“鳳凰鎮的旅遊開發我們早年就嘗試過一次，但沒有外來投資，光靠我們鎮上的資源根本不夠，我小兒子還在裏面砸了不少錢，但你看，這間客棧蓋起來了，直到現在也沒接待過多少客人。”
老人家態度誠懇，話說了大半之後意識到自己失言，便默默息了聲，朝旁邊的年輕男人看一眼。
宋苒實則，也更願意跟那個看起來更加冷靜理智的男人去談，於是目光也跟着轉了過去，“方先生您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