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打開車門，順着她的目光朝後瞄了一眼，便也心領神會，尷尬地輕咳兩聲後解釋，“單總說給夫人和老爺準備了禮物，讓我去他公司取……”
“行了，我知道了。”
她收斂眸色，擡腳跨進車裏，又囑咐司機開車。
引擎聲緩緩發動，小助理幾番觀察了她的臉色，最後從包裏摸出手機，劃開相冊後遞過去，“小姐，我今天在嚴昊的車上發現了這個。”
宋苒聞言，垂眸看了一眼，就見那是一張照得不甚清晰的個人名片，勉強可以辨認出名片的所有者信息。
京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主任醫師，黃茂竹。
她很快收回目光，平視着前方，一臉漠然地伸手拂了拂衣襬上的褶皺。
“小姐……”小助理皺了皺眉，將手機重新收回包裏，“我想總沒有那麼巧的事情，嚴昊八成是在替單總查孩子的身份，您就沒什麼打算嗎？”
一直在凝眸思忖的宋苒突然勾脣笑了笑，“這件事情我會親自安排人處理，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倒是沒料想，單饒會真在乎那兩個孩子另一半的血系從何而來。
一則是與他無關，二則無論是從什麼角度出發，她總是不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看出她情緒上的異常，坐在旁邊的助理揚起眉梢觀察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嚥了咽口水，問：“需不需要我去套套話，看他們有沒有查到些什麼？”
“不用了。”宋苒神色冷凝，擡手之際回眸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跟單饒的那位助理私下交情不錯，但工作歸工作，生活歸生活，不要混爲一談。”
頓了頓，女人清冷的眸光從對方身上掃過，隨後便從包裏摸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此時沐名正在嚴氏與一衆主管參加和滬上嚴默團隊的聯合視頻會議，會議剛開始，放在桌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他皺眉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備註，便擡手示意，退出了會議室。
“有時間回京都一趟，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辦。”電話剛接通，女人便直接表明了心意。
“好，週末行不行？”一貫沉穩的男人不問緣由，率先便答應下來，末了又補充，“不行就明天。”
“週末可以。”宋苒些微一勾脣，面露欣慰，“以你手頭目前的工作爲主。”
交代完，也沒再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而沐名將手機收回內置口袋，轉身再要往會議室去時，口袋的位置又“嗡嗡”震了起來。
凝眸暗忖，以爲宋苒是忘了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要交代，但等將手機重新掏出來時，眸光卻不由得顫了顫。
這個號碼，對他而言，熟悉又陌生。
他還以爲，自己會一輩子都躺在陸瑤的黑名單裏，猝不及防接到她的電話，竟有一股莫名的緊張和悸動從心底裏油然攀升。
按下接聽之前，還特意清了清嗓子，才假裝不經意地“喂”了一聲。
“是我。”那邊女人聲音清冷，透着疲憊，似乎是怕對方認不出，又緊跟着補充了一句：“陸瑤。”
“我知道。”沐名聲音澀了澀，不由自主地朝前踱步，慢慢走到了窗邊，問：“有什麼事嗎？”
“電話裏說不清楚。”此刻的陸瑤也站在臥室的陽臺上，手裏把玩着一隻老舊的黑色u盤，眸光逐漸變得深邃暗沉，“有時間的話，明天中午見一面。”
這時候臥室門外傳來母親催促的聲音，“瑤瑤，在不在啊？下來喝湯了……”
她將u盤塞進口袋裏，轉身朝門邊去，“來了。”
另一邊，不等沐名騰出心思來揣度陸瑤這通電話的含義，身後助理便急匆匆趕過來，“沐總，待會兒就到您發言了。”
他很快收斂了臉上的情緒，將手機交到對方手裏，擡腳快步朝着會議室入口的方向去。
——
第二天中午，他推掉了本該有的工作，早早就來到事先約定的茶館等着。
這天天氣很好，不冷不熱，街道外來往行人很多。男人一邊假裝安逸地喝着茶，一邊時不時瞄向窗外，眼睛裏總是泛着期待的光。
茶續了兩壺，從上午等到中午，而陸瑤出現的時間卻是不早不晚，恰好踩在事先約定的點上。
她穿得隨意，一件寬鬆的碎格子長裙，雖然寬鬆，但也已經遮不住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晃晃悠悠地走到茶桌前，這時候的男人早已收斂了面上期待的神色，十分平和地起身，替她拉開了椅子。
陸瑤垂眸，盯着鋪在椅子上的軟墊和靠枕，便勾脣笑了笑，“你來早了？”
“沒，沒有。”沐名下意識地否認，迴避了對方的視線，重新坐下，“我也剛來沒一會兒。”
兩人相對而坐之後，氣氛就開始變得有些微妙。
陸瑤特地選了這家茶館，不是沒有意義。
當初沐名在宋苒的幫助下成功脫罪，臨離開南城之前，他和陸瑤曾見過一面，也是在這裏。
當時內心的情緒對比上現在，複雜的讓人有些啞然。
兩人相互沉默了一陣之後，是沐名率先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聽這裏的店員說，孕婦比較適合花果茶，補充維生素的。”
陸瑤些微詫異，隨即抿脣笑了笑，伸手接過來，“謝謝。”
小酌了一口之後放下，見對面男人像是失了神，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怎麼了，有問題？”她伸手摸了摸臉，以爲哪裏不對。
反應過來的沐名埋頭笑笑，雙手捧着茶杯，笑容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苦澀，“沒有，我只是意外，你會主動約我出來，而且看你現在……”
他說着，突然擡頭看了她一眼，眸光不自知地就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是不是快生了？”
“快了。”陸瑤擱下茶杯，雙手蓋在肚皮上，“還有兩個月。”
明白了他話裏的含義，就也嚴肅了幾分臉色，“之前那件事情，我還沒有機會謝你，不管怎麼樣，你也算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
陸瑤認爲自己一向拎得清楚，算是是非分明，但實則今天能讓她完全心無芥蒂地出現，倒也不僅僅只是因爲沐名曾救了她和孩子。
垂眸思忖了片刻，她還是收斂眸光，坦誠道：“更重要的是，你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你是豐瑞總裁，宋家跟邵家有交情，你的豐瑞跟龍騰也有合作，如今你做一件錯事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已經是兩年前的千百倍不止，我相信我認識的沐名沒有那麼愚蠢。”
這一點，她分析得很透徹。
男人失笑一聲，無從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