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那詭譎的灰色霧氣一般。
所有人的出手與廝殺都無法看真切，蘇幕遮運轉瞳術，也只能看到一個個淺淡的身影，伴隨着滔天殺機。
老妖猴的狀態很差。
他最先踏入戰場之中，結果灰霧之中殺出了一尊恐怖的人形生物，遠超旁人，手中有烏紋閃爍，蘊含着寂滅意境。
老妖猴的胸口被人形生物幾乎洞穿。
他的傷口在枯萎，哪怕有磅礴的氣血運轉，化作最爲精純的本源生機，都無法將傷口彌補。
蘇幕遮回憶着往昔曾經看過的古籍，猜測這很可能已經是道傷級別的傷勢。
損傷的已經不僅僅是肉身，而是自身道則的崩潰與缺失，這類傷勢有些可以藉助祕法與天材地寶彌補，而有些道傷則是自身道則的永恆缺失，長生路上無法維持無缺道體，將會永恆桎梏在某一個境界，甚至會不斷消磨生機，消去壽元。
老妖猴似乎不曾受到傷勢的困擾，他只是齜牙咧嘴，似乎在忍受着強烈的痛楚，但是雙眸中的猩紅光芒卻越發璀璨，施展的殺招也越發凌厲。
無數次，老妖猴怒吼着“生死同歸”四個字，闖入灰霧中，橫殺一個來回，又全身而退。
這注定是屬於三古時代老怪物們的舞臺。
北域的那株古樹展現出血腥與詭譎。
如鎖鏈一般在虛空灰霧的枝丫將許多人形生物的身軀徑直洞穿。
只是眨眼之間的功夫，那些詭譎的人形生物竟然變得乾癟，如同其中的一切物質都被古樹的枝丫吮吸乾淨一般，最後剩下一張張灰敗的皮囊，最後乾枯，化作齏粉。
古樹的枝丫不斷這樣汲取神祕物質，散發出的氣息更是磅礴悸動，其上閃爍着幽幽木紋，卻又像是道篆的一種。
他今世註定很難再化形了，但是沉睡的萬古歲月，卻讓古樹參悟出了這樣另類的鬥法手段，將神通紋路煉化進體內木紋之中，藉此施展神通道術。
東域的那尊天鷹行蹤最爲迅捷。
以遁術而言，這是蘇幕遮昇平所見最爲頂尖的存在了。
饒是以蘇幕遮的目力，也只是偶爾在道則碎片和法力風暴的間隙之中驚鴻一瞥，看到天鷹的身形。
九首天鷹渾身浴血，如精鋼鑄就的羽毛上盡是嫣紅血跡，而他的頭顱再次被詭譎的人形生物斬下一首。
戰場之中最爲慘烈的，則是西域的那尊古佛了。
他終歸已經隕落在歲月長河之中。
哪怕將一抹靈光蘊含在生前氣血之中，強行提着一口氣，駕馭着氣血虛影，手持殘缺禪杖殺入戰場之中，但終歸已經不是昔年巔峯的時候。
甚至以蘇幕遮的感知，都可以看出氣血虛影之中，古佛靈光的黯淡，甚至因着歲月之力的消磨，已經變得有些呆滯。
死亡帶走了古佛的大部分佛光禪韻，甚至他很難施展出完整的佛門神通，只是藉着禪杖之威矇昧廝殺。
無源之水終歸有着斷絕的時刻。
古佛的氣血虛影已經徹底崩潰，那抹萬古不滅的神魂靈光直接附着在禪杖之上。
有一縷金色佛光沖霄而起。
古佛徹底放棄的最後一絲可能存活的機會，以靈光駕馭生前的佛寶，衝入灰霧之中，選擇了最爲壯烈的自爆。
轟
劇烈的轟鳴聲之中，灰霧的中央被禪杖裂開的餘波盪滌，顯露出空洞的天穹。
灰霧因着禪杖的自爆散逸開來，衆人再也無法看清中州碎片之中的戰況。
蘇幕遮悵然若失的收回了目光。
身旁的數位宗門底蘊卻緩緩的閉上了雙眸，眉頭緊蹙，似是在感應着天地之間的道則。
中州碎片現世的瞬間，所有曾經被桎梏在化神道君境界巔峯的存在，都感受到了長生路的接續，似乎有全新的境界涌現在他們的心頭。
這種變化恍若錯覺一般，如今他們在感悟天地，以期能夠徹底踏出躋身下一個境界的腳步。
畢竟，若有前路可走，誰又願意化身陰靈呢。
可是昔年曾經有詭譎的存在似是抹去了一切關於化神之後境界的描述。
即便是如今前路接續，這些表述也不曾被世人重新回憶起來。
諸位底蘊都緊緊的皺着眉頭，苦思良久卻無所得。
良久之後，最爲老朽的那位底蘊老怪忽的身形一動。
按輩分來說，這位存在是蒼均子師公一輩，昔年也是才情驚豔的絕世天驕，如今懸月魔宗能夠有這樣的鼎盛局面，和這位老祖有莫大幹系。
可這樣的存在，也註定要桎梏在這一境界的巔峯。
而後老祖修行祕法，以後山禁地的九條靈脈鎮壓自己的肉身，化作宗門底蘊，苟延殘喘無算歲月。
可即便如此，老祖也只剩下寥寥數年的壽元。
如今長生路接續，他似乎已經找到了躋身的法門。
大袖一揮，老祖吞下數種氣血寶藥，他乾癟的肉身重新變得充盈，磅礴的氣血甚至將濃郁的死炁都逼出了老祖的肉身，如遮天黑霧一般，讓蘇幕遮等人倉皇退避。
蒼均子也匆忙自陰兵營地的深處現身，要爲師公護法。
這很可能是時隔萬古歲月之後，世間第一位突破化神道君境界的存在。
觀摩老祖突破化神境界，對於蘇幕遮和蒼均子都有着莫大的造化，如同前車之鑑，日後修行的時候，可以省去很多彎路。
厚重的雷雲也已經在老祖頭頂上逐漸凝聚。
若是雷劫真正降下，這也將會是六九天劫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現真容。
蘇幕遮屏息凝神，等待着雷雲的凝聚。
近百息的時間緩緩過去。
凝視着死寂的天穹，蘇幕遮等人終歸察覺到了蹊蹺。
雷雲始終不曾成型。
噗
忽的，老祖身形委頓，一瞬間似乎失去了對周身元炁的掌控，一口烏血噴出，整個人自半懸空跌落下來。
磅礴的氣勢不再，雷雲也緩緩散去。
“前路前路被外力斬斷了”
衆人臉色詫異。
這百息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已經不止是老祖了，蘇幕遮也有所感應，先前那種無法名狀的炁似乎在天地之間緩緩的消散。
關於天地的感悟已經不再那樣通暢，再度如同往昔千年歲月一般晦澀。
這時，戰場外圍再度有變故顯化。
衆人擡頭看去。
灰霧緩緩收斂，道則碎片也盡數崩碎，展露出了戰場真容。
蘇幕遮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入目所見，是一幅驚世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