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之間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窗，甚至無法觸碰到彼此。幽幽帶着情緒的，不停的拍打着玻璃窗。
唐濤看起來還算平靜，只有眼眶是紅的。他雖然穿着獄服，但頭髮剪得十分整齊，鬍子也是剛刮過的，人很清爽乾淨。
他知道今天要見女兒最後一面，所以特意收拾了一番。
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唐濤擡起手臂，撫摸着女兒的小臉。
“爸爸，爸爸，我好想你了啊，你什麼時候回家啊？”幽幽大聲的問道。
“幽幽，爸爸也想你了。”唐濤啞着嗓子說道，“爸爸，爸爸很忙，所以沒辦法回家。幽幽要做一個乖孩子，要好好的聽媽媽的話，知道麼。”
“幽幽聽話，爸爸早點回家好不好。”幽幽憋着小嘴巴，一臉委屈的說。
唐濤笑着，卻沒有迴應。他做不到的事，沒辦法承諾。
“我已經辦好了簽證，我和幽幽，以後會在法國定居。那邊有一些產業，房子和學校都已經聯繫好了。國內的圈子太小了，我不希望幽幽被人非議。”
楊珊開口對唐濤說道。
唐濤聽完，點了點頭。他是明白的，有他這樣一個殺人犯的爸爸，幽幽留在國內，一輩子都會擡不起頭。
“嗯，你考慮的很周到。幽幽有你這個媽媽，我也很放心。”唐濤笑着，又叮囑了句，“如果遇見合適的男人……”
“行了，你就別操心我了。”楊珊打斷他的話，“我和幽幽兩個人，肯定會生活的很好。我也懶得再多伺候一個。你們男人哪兒有幾個好東西。”
唐濤抿着脣，沒說話，沉默許久後，哽咽的說了句，“楊珊，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楊珊眼睛也是紅紅的，雖然，他們不曾愛的死去活來過，但畢竟夫妻一場，有一個共同的女兒。幽幽出生的時候，他們初爲人父人母，也曾那麼歡喜過。
“唐濤，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你覺得值得嗎？”楊珊忍不住問。其實，她對唐濤的所作所爲是很不贊同的。他爲了一己之私，害死一個無辜的生命，難道人命在他眼裏就這麼不值錢麼。
但此時此刻，楊珊已經說不出任何指責的話了，因爲，他馬上就會得到懲罰了。
自古，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唐濤苦笑，“我這個人，你還不瞭解麼。不達到目的，永遠不會甘心。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成王敗寇，我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你不後悔就好。”楊珊感嘆了句，從她知道唐濤越獄開始，就已經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了。
“沒有什麼後不後悔的，即便是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唐濤目光平靜的看着楊珊和幽幽母女，繼續說：“別的人臨死前，都會對親人說，我會在天堂看着你們的。像我這種人，大概也只能下地獄了。所以，你們以後好好的生活，不用再惦念我。”
楊珊緊抿着脣，不語。幽幽似懂非懂的看着唐濤，不停的喊着：“爸爸。”
唐濤深深的看着女兒，一滴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滑下來，“幽幽，真想抱抱你，看看你是不是又高了，又重了。”
唐濤含着淚，笑着點頭，“我的幽幽長大了，一定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他隔着玻璃窗，把臉貼在玻璃上。“幽幽，記住爸爸的樣子，好不好？”
“嗯。”幽幽用力的點頭。
“幽幽，對不起，爸爸不能陪着你一起成長。你要健康，平安的長大，聽媽媽的話，將來做一個好人。”唐濤說道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最後，他深深的看了妻女一眼，轉身快步離開。
幽幽見爸爸走了，或許是父女之間有所感應，雖然，孩子對於死亡的概念還很模糊，但她似乎已經感覺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幽幽又哭又鬧，撕心裂肺的喊着：“爸爸，爸爸！”
楊珊緊緊的摟着女兒，也泣不成聲。
……
林亦可出院之後，才知道唐濤已經執行了死刑。
她沒說什麼，只是有些感慨。
世人總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但爲了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東西，斷送了寶貴的生命，真的值得麼！
如果，唐濤不是爲了金錢和權利壞事做盡，他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他本來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以陪伴着孩子成長，看着她從抱在懷裏的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看着她結婚，生子。
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是親人，然後，是健康和平安。
顧景霆對她說：“唐濤終究是唐家的人，他剛過世，我們也不方便給小姑娘大操大辦滿月宴，那就顯得我們太薄涼了。”
林亦可點頭，並沒有反對意見。只是詢問了句，“唐濤死了，他家裏的人……”
“楊珊帶着孩子出國了。她是聰明人，她們母女出國，在陌生的國度，可以重新開始新生活。如果留在國內，只會讓人非議。特別是幽幽，有一個殺人犯的父親，身邊的小夥伴都會用有色眼鏡看她，對孩子的成長不利。
唐濤算是二叔家的頂樑柱，他一死，家裏的天也塌了一半。唐玲剛定下的婚事，男方已經退婚了。二叔突發腦淤血入院，手術後半身不遂。二嬸辦理了唐濤的後事，目前和唐玲一起在醫院陪護。”
林亦可聽完，又是半響的沉默。
顧景霆伸手摟住她的肩，“沒什麼值得同情的，不過是咎由自取。二叔和二嬸只要有一個是明白人，他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他們的現狀，倒是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現在唐家的那些親戚，倒是都老實了。”
“我們以後，是不是能過消停日子了？”林亦可微仰着下巴，看着他問。
“嗯。”顧景霆點頭，“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
夫妻兩人正在說話，隔壁突然傳來了孩子的哭聲。小姑娘的嗓門特別的宏亮，每次哭起來，房子好像都跟着顫三顫。
“顧景霆，你女兒醒了。還不過去哄着。”林亦可伸手推了顧景霆一下。
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這句話真是不假。小姑娘和爸爸的感情簡直好的不能再好了。每次哭的驚天動地，誰哄都不管用的時候，只要爸爸一抱，就立即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