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越來越皮！”路近笑眯了眼，摸了摸她的頭，說：“不過是一段源代碼跟我旗鼓相當，就讓你這麼高興？你還是不是我姑娘？”
“我當然是您姑娘。”顧念之抱着路近的胳膊，將頭靠在他肩膀上，“我以您爲榮。所以我才驚訝，有人能在某一方面跟您‘勢均力敵’啊！”
“行啦行啦，知道你的小心思。”路近將她的腦袋推開，“說，這是誰寫的？跟你們今天去路老大那邊有關係嗎？”
“當然有啦……這還用問？用膝蓋想都知道了。”顧念之聳了聳肩，對霍紹恆說：“霍少，你說還是我說？”
霍紹恆沒有坐下來的意思，他心裏有事，打算通宵工作了，順勢道：“你說吧，我回去看看，爲明天做準備。”
“哦，對了！”顧念之眼睛又亮起來，“爸，明天路總來霍少那裏喫晚飯，順便給我們做飯哦！”
“啊？！真的！”路近大喜，“不如讓路老大來我這邊做飯吧！我這邊的廚房好久沒開張了！”
顧念之做了個鬼臉，“不是好久沒有開張，是從來沒有開張吧？”
路近“切”了一聲，“就知道拆臺！小心明天罰你不許喫路老大做的菜！”
父女倆說笑着，都沒注意霍紹恆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路近的官邸。
他行動一向安靜，如果他不想人知道，能夠在衆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覺的退場，這種本事也是沒誰了。
等顧念之發現的時候，霍紹恆已經回到自己的書房。
他走向那排佔據整面牆的書櫃，伸手拿下書櫃上立格里放着的一個小小的多肉盆景，再摁了一下開關，輸入密碼，打開裏面牆壁裏內嵌的保險箱。
這個保險箱裏裝着的是他少年時期的一些東西，是他做了特別行動司大總領之後，從霍家大宅裏拿過來的。
躊躇了一會兒，他伸手從保險箱裏拿出一個很舊的木頭盒子。
盒子的樣子很簡單，木料也是非常普通的樟木，只上了一層清漆，樸實無華。
打開盒子，裏面靜靜躺着一沓紅包，一共十二個。
這些紅包的樣式很老，一看就是二十多前流行的款式。
霍紹恆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些紅包，過了很久，才戴上半透明的塑膠手套，拿出放在最上面的那個紅包。
這也是那場大爆炸之前，他的外祖父宋海川給他的最後一個紅包，是宋海川在人世過的最後一個春節。
霍紹恆從五歲開始，跟着宋錦寧每年除夕去給宋海川送年夜飯，一直到宋海川去世，一共去過八次，宋海川也親手送了他八個紅包。
另外四個紅包，是宋海川給宋錦寧轉交給他的，因爲那時候他還小，小到沒有跟宋錦寧一起去送年夜飯。
每個紅包裏面，除了一筆現金，還有一張紙條，是宋海川親手給他寫的春節賀卡。
跟普通的賀卡不一樣，這些賀卡上只寫了一行源代碼。
他少年時期就看過無數遍，也因此開始鑽研電腦科學，到了現在，他的電腦編程能力在全世界都首屈一指，但因爲身份關係，他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展示過，也沒有參加過任何電腦方面的國際競賽。
他的一切成績都屬於國家和軍隊。
可沒有人知道，少年時期的他，爲什麼突然對電腦科學這麼感興趣。
坐在書桌前，看着攤開的十二張賀卡，按照時間順序擺放，連續起來，跟他剛剛看見的那段源代碼有完全相同邏輯走向！
可惜只有十二行代碼，看得出來還沒寫完。
既然那二十五行源代碼能夠支撐一個大型網遊，那他手裏的這十二行源代碼，又指向的是什麼場景呢？
霍紹恆靜靜地看着，倏然有了衝動，想補齊這段源代碼。
他拿出顧念之發給他的那段二十五行的源代碼，仔細研究之後，再根據他已有的這十二行源代碼，按照相同的邏輯順序寫下去。
雖然他已經非常熟悉這十二行源代碼，雖然他的電腦編碼水平高得超出別人想象，可要按照宋海川的思路補齊這段源代碼，難度還是非常大的。
爲了補足整段邏輯程序，他用了六個小時，寫出了六行源代碼。
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就算寫完了，但是從邏輯來說，已經完成了前面十二行源代碼要完成的指令。
看了一會兒電腦裏他自己剛剛完成的十八行源代碼，又看了看那生成了無數VR遊戲場景YourLife的二十五行源代碼，霍紹恆心裏一動，將他剛寫完的十四行源代碼轉換成電腦可執行文件，再用專門開發VR遊戲的編譯引擎做了一個小型的VR遊戲Demo。
VR遊戲，即目前最熱的虛擬現實遊戲，那個大型網遊YourLife，就是藍星上最著名的虛擬現實大型網遊。
當然，霍紹恆臨時做的這個小小的遊戲Demo，和YourLife相比，只是滄海一粟。
做完Demo之後，他將顧念之留在他這裏的VR遊戲頭盔拿過來戴上，用藍牙跟電腦相連，進入了他自己的遊戲Demo。
顧念之的這個VR遊戲頭盔，是爲了玩YourLife這個遊戲專門購買的，也是YourLife遊戲擁有專利權的遊戲頭盔。
據說用別的頭盔根本不能玩這個遊戲，所以YourLife這個遊戲完全不擔心被人山寨盜版出新服。
因爲只有戴着它的正版頭盔才能玩這個遊戲。
而霍紹恆做的這個微型遊戲Demo跟YourLife是基於同樣邏輯的源代碼，理論上說，是可以通用頭盔的。
霍紹恆戴上頭盔，接通藍牙，進入了自己構造的遊戲Demo裏面。
開始的時候，眼前一片灰暗，他好像站在一片迷霧裏。
很快，前方有了溫暖的橘色的光，一點一點穿透進來。
他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心裏頓時狂跳不止。
這是帝都那條他曾經很熟悉的街道，從這裏可以去往宋海川工作的高能物理所！
從二十多年前開始，他就從這裏陪着宋錦寧去送年夜飯！
小時候，是宋錦寧騎着自行車載着他，等他會騎自行車之後，就是他載着宋錦寧了。
二十多年前，這一段路，每年除夕深夜的時候都要走一次，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外祖父要給他展現的場景就是這個？
霍紹恆又看了看四周，突然愣了一下。
他發現自己正騎着一輛自行車，而後座，好像還載着一個人！
這一段簡單的遊戲Demo，他甚至沒有設定人物形象，只想以旁觀者的身份看一看這是什麼樣的遊戲場景。
怎麼會有NPC？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正好看見宋錦寧的笑臉。
明明是二十多年前的打扮，但是她的容貌神情跟她現在的樣子幾乎沒有差別。
霍紹恆微怔。
“發什麼呆？看着前面的路啊，小心摔了。”車後座的宋錦寧笑眯眯地說，幾乎不像那些一板一眼跟木頭似的只知道車軲轆話來回說的NPC。
但霍紹恆很確定，宋錦寧的形象在這裏就是NPC。
這裏只有他一個玩家，這個遊戲Demo也沒有聯網，所以除他以外，所有的人物形象應該都是NPC。
可是這個NPC是怎麼生成的呢？
他不記得自己在那短短的十八行源代碼里加過任何任務支線。
難道是用編譯引擎轉換成VR遊戲的時候，系統自動生成的？
那這套源代碼的邏輯基礎真是強大到無與倫比，難怪另外那二十五行的源代碼能夠生成支持幾億人同時在線的大型VR網遊……
仔細想想，還是太不可思議了。
霍紹恆心情無比複雜，默默地回過頭，騎着車繼續往前走。
來到高能物理所宋海川的實驗室前，他敲了敲門。
開門的正是宋海川，也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樣，他臉上洋溢着跟他記憶裏一模一樣的溫暖笑容，對他點點頭，“紹恆，你終於來了！這是我給你的十八歲成年禮，喜不喜歡？”
霍紹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