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顧念之追問起來，眼底的神情有些急切。
“但你在法律上，是如假包換的顧家女兒，我想這沒有什麼爭議。至於是不是親生，有那麼重要嗎？”何之初也用紙巾擦了擦嘴，他的動作優雅得體，如同一個真正的貴族。
顧念之嘆了口氣，“對我來說，很重要。”
“……爲什麼？”何之初凝視着她，似乎有些不解，“你是怎麼知道的？”
在他的印象裏，這件事知道的人絕對不多，而這些人，因爲種種原因，不應該告訴顧念之。
“……是顧嫣然親口說的。”顧念之臉色有些木然，對這個便宜姐姐，她的感覺已經越來越差了。
“顧嫣然？！”何之初似乎非常意外，“你確定？真的是她親口說的？”
何之初本來以爲顧嫣然絕對沒有膽子說出這件事，沒想到他還是小看了她……
這些女人，發起瘋來不管不顧，真是自取滅亡。
何之初抿了抿脣，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我沒有親耳聽到，但是聽見她說的人，非常可靠。我選擇相信他。”顧念之沒有說出來到底是誰，因爲這件事牽扯到霍紹恆的父親霍冠辰。
“這樣……”何之初皺了皺眉，瀲灩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冷然，“你如果不喜歡聽見這種話，我可以讓顧嫣然把她說的話吞回去。”
“這倒不用。”顧念之攤了攤手，一臉無奈和惆悵，“怎麼說呢，都說生恩不及養恩大。但是我沒有12歲以前的記憶，所以我對顧家，對顧祥文和顧嫣然，真的沒有那種親人之間的孺慕之情。而且我原本以爲我是顧祥文的親生女兒，顧嫣然是養女，結果恰恰相反，我是養女，她纔是親生女兒。您知道我有多尷尬嗎？”
“這沒關係啊，又不用你把他們當做親人。”何之初終於明白了顧念之的顧慮，鬆了一口氣，不以爲然地說：“只是給你找個身世依託而已。”
“啊？”顧念之愣住了，“您這是什麼意思？”
何之初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拿起一旁的果汁喝了一口，掩飾着說：“你確實是顧家女兒，不管顧嫣然承不承認都是。你不用把她放在心上。”
“……我不把她放在心上，但是她把我放在眼裏。”顧念之脣角帶着譏嘲說道。
“她把你放在眼裏？”
“對啊，礙眼，我感覺我是她眼中釘肉中刺，不能忽視，無法拔除……哈哈哈哈……”顧念之敲着碗，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何之初失笑着搖頭，“你想太多了。就算你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她也不敢把你怎樣。有我呢，別怕。”
顧念之笑容頓斂，定定地看着何之初，“何教授，您肯定知道我的過往，請問您到底在隱瞞什麼？”
在德國曆經生死，又跟霍紹恆的感情走向末路，顧念之突然有了強烈的要發掘自己身世的慾望。
可能是不再把霍紹恆當做唯一的依託了吧……
顧念之要獨立，就需要擁有完整的自己。
這個完整，包括現在，未來，也包括她的過去。
現在在她手裏，未來在她的努力中，只有過去，存在於記憶的黑洞裏。
她要怎樣才能把她的過往發掘出來呢？
顧念之知道，她必須要找到自己的根，才能真正踏實下來。
否則她總是會覺得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人，來自何方，去往何處。
這種沒有根，沒有記憶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何之初的姿態依然優雅得體，臉上的神情也沒有改變，但是垂下了眼眸，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
顧念之沒有看見何之初那一瞬間的警惕，她捧着一杯鮮榨芒果汁，依然不依不饒地追問：“何教授，今天是我生日，您就不能跟我說說您知道的往事？”
“我現在說，你就信了？”何之初很快收斂心神，笑意漸入眼底，“如果我說，你生下來就跟我訂婚了，你信不信？”
噗——！
如果不是何之初躲得快，他身上那身淺色西裝都會被噴上黃黃的果汁。
“呵呵，不信是吧？”何之初清淺地笑着，搖了搖頭，“所以你何必問呢？我說你是顧家女兒，就是顧家女兒，何必在乎是養女還是親生？當然，如果你真的很在乎自己是不是顧祥文親生女兒，你可以自己去尋找答案，我會爲你提供任何你需要的協助。”
何之初雙手交握，靠在自己的下頜上，瀲灩的桃花眼凝神注視着顧念之，眼底的情緒隱藏得一絲不剩。
顧念之忙拿紙巾擦着面前的小餐桌，埋怨道：“何教授，您平時不怎麼開玩笑，這一開就是國際玩笑，我實在hold不住啊！”
“呵呵，你就當是玩笑吧。所以別人告訴你的事情，真假如何，還是需要你自己去查證。就像我以前教過你的，身爲律師，要爲你的當事人盡心辯護，但永遠不要把當事人和證人說的話當全部真相。完整的真相只存在於嚴密的邏輯推理之中。不要以爲生活中很多事情都匪夷所思，就說它們沒有邏輯。其實它們都有極嚴密的內在邏輯，只是大部分人都沒有看見內在的邏輯，只看見了荒謬的表象。”
何之初一邊說，一邊幫顧念之收拾小餐桌。
顧念之聽得連連點頭，心悅誠服地說：“我明白了，何教授，我會自己追查這件事。就算我是收養的，我也要弄清他們在哪裏收養我，我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
何之初聽了，一隻手幾不可察地顫了顫，但他很快恢復過來，笑着說：“好。不過，如果這樣的話，你還能四個月內畢業嗎？”
要追查身世的真相，本來就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如果還加上五門課，一份碩士論文，就算是顧念之都無法完成。
她皺起眉頭想了想，很快豁然開朗，笑着說：“多謝何教授點撥。我是鑽牛角尖了。現在我最重要的任務是完成學業，提前畢業，然後找一份全職工作。等自己能夠安身立命了，再追查自己的身世也不遲。”
“這就對了。”何之初滿意地握了握她的手，“念之，我很期待你提前畢業的那一天。”
只有她畢業了，他才能正大光明的追求她。
現在的他們畢竟還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雖然何之初不怎麼在意別人的眼光和看法，但是顧念之不行。
何之初不會讓人有任何機會抹黑顧念之的名聲。
他寧願等待，等到自己能夠正式追求顧念之的那一天。
再說反正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再等幾個月也無所謂。
喫完午飯，兩人一起離開食堂，往校外的倉儲超市走去。
何之初想起顧念之之前的態度，閒閒地問：“……你和霍紹恆怎麼樣了？”
顧念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們分手了，但是我三年之內不打算找男票。我要在事業上努力衝刺。”
何之初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有事業心當然好，但是你確定三年之內不找男票？”
“嗯，我不想，也希望別人不要騷擾我。”顧念之鄭重說道。
她確實是這樣準備的。
和霍紹恆的婚姻不能公諸於衆，但是她也不想讓別人認爲她還是跟霍紹恆在一起，因此在人前他們必須是“分手”狀態。
當然，她也不想何之初誤會，因此索性說三年之內都不會找男票。
至於三年之後，和霍紹恆的婚姻關係解除了，她也才22歲，那時候慎重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遲。
而且三年之後，她也大了三歲，肯定比現在更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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