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會兒，轉身拉開車門準備進去。
這時眼角的餘光瞥見有個頎長的人影從那片黑紅的濃煙中緩緩走了出來。
周遭可以將鋼鐵化爲結晶的大火對“他”沒有一點影響。
顧念之的手頓在車門拉手上。
她眯了眯眼，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那是“宋海川”的形象，但顧念之知道，這不是宋海川，這是AI。
她上下打量着它，嗤笑一聲：“……怎麼了？剛纔玩的不盡興，還要再來一次？”
“宋海川”怒視着她，握了握拳，低吼道：“你還能笑得出來？！”
他回身指着那片火舌搖曳的大火處，聲音都在顫抖：“兩輛車的人！兩輛車啊！全都沒了！你就沒有一點愧疚？他們做錯了什麼！”
“住口！”顧念之面沉如水，毫不猶豫打斷“宋海川”的話，冷冷地說：“如果不是我技高一籌，在那邊被灰飛煙滅甚至化爲結晶的人，就是我。——我又做錯了什麼？”
“……可是你沒有損傷……他們並沒有得逞……”“宋海川”的聲音弱了下去。
顧念之昂起頭，修長的脖頸纖細卻有韌性，她淡淡地說：“很多人會下意識同情弱勢的一方，但是在我看來，能夠被同情的‘弱勢的一方’，只能是無辜的一方，絕對不包括謀殺未遂者。”
“總不能因爲要害你的人自食其果，就同情他們吧？”顧念之瞥了“宋海川”一眼，“如果宋老是這種濫好人……”
她看了一眼四周，嗤笑道：“我真難想象，你會弄出這樣一個把無數玩家困住的虛擬網遊。”
“宋海川”愣了一下，馬上說：“這是兩碼事。”
“對我們這些玩家來說，是一碼事。”顧念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然後將車窗打開，探頭繼續說道：“因爲我們的命，都只有一條。”
說完開着跑車絕塵而去。
在她身後的“宋海川”定定地看着大紅跑車離去的身影，抹了一把臉，從屏幕上冉冉消失不見了。
……
電視機前的路近發現屏幕黑了下來，完全看不見任何場景了。
“怎麼搞的？失去聯繫了？”路近嘀咕着，坐回自己的量子計算機前，開始檢索自己給AI“感染”的小程序，結果發現自己的小程序現在處於“dormant”的休眠狀態，不由自言自語地疑惑着：“……難道這就是AI休息的方式？”
不過路近沒有疑惑多久，大概三十分鐘之後，他牆上的掛壁電視大屏幕又亮了起來。
這一次，他看見的是遊戲中發佈任務的遊戲中心繫統。
一座高高的大樓，大樓前的牆壁上是大屏幕液晶顯示屏。
一條條任務正在滾動播出，等着玩家領取。
這種任務模式，本來是這個SecondLife遊戲的輔助模式，平時玩的人不多。
但是今天，這裏發佈了一個令全世界玩家轟動的任務。
“SecondLife第一Boss獵殺行動！”
“獵殺目標：紅桃Q。”
然後是一個遊戲座標，顯示大boss“紅桃Q”就在這個位置。
“獎勵：1，領取遊戲任務，獎勵一萬遊戲幣，系統會幫助在現實世界兌換成等值美元。”
“2，成功抓捕活捉紅桃Q，獎勵一百萬遊戲幣，系統會幫助在現實世界兌換成等值美元。”
“3，成功獵殺紅桃Q，帶屍體來遊戲中心大樓，獎勵十億遊戲幣，系統會幫助在現實世界兌換成等值美元。”
這個任務一播出，全世界的社交媒體都炸鍋了。
SecondLife這個遊戲經過之前的死亡陰影，到後來開放遊戲，讓大家尋找家人，已經又漸漸進入正軌。
雖然還有一半的人沒有甦醒，但至少有了希望，而且還有獎金刺激，因此現在進入遊戲的人比以前不減反增。
而以前從來不干涉大家玩遊戲的系統，現在居然發佈了第一條任務！
全世界的社交媒體都在談論“紅桃Q”到底是誰。
系統給出了幾條線索。
1.紅桃Q是個女人。
2.紅桃Q是特殊戰線上的女人，擅長易容槍械，狡詐機敏。
3.紅桃Q血債累累，手上有多條人命，人人得而誅之！
最後一條線索最爲恐怖。
5.紅桃Q是從現實世界潛入到網絡遊戲SecondLife的特殊間諜，她奉命進入遊戲殺人，凡是在遊戲裏被她殺掉的人，在現實中也會死去。因此領取任務的玩家，請去遊戲系統大樓簽訂“生死狀”。
凡是領取任務的玩家，生命安全由自己負責，系統概不干預。
這最後一條勸退了很多人。
絕大部分人玩遊戲都是爲了找樂子，或者逃避現實。
誰會玩這種在遊戲裏“死去”，現實中也會死去的傻逼遊戲？
但是看任務條件，只領取一下就能得到一萬美元。
可只要領取任務，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了。
仔細想了想之後，絕大部分玩家都理智地沒有去領取任務。
不過領取任務的人也非常多。
因爲玩家的基數龐大，哪怕只要千分之一的人領取任務，也至少有五萬人。
這五萬人，就成了遊戲裏的賞金獵人。
而這五萬人裏，從現實世界進去的專業殺手和僱傭兵佔了絕大多數。
畢竟他們就是喫這口飯的，不管是在現實世界裏獵殺，還是在遊戲裏獵殺，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沒有心理負擔，而且他們有經驗，有手段，一般人防不勝防。
如果“紅桃Q”真的是他們的同路人，那也只有他們能夠獵殺她。
而在遊戲裏殺死她，還有鉅額獎金，這可比他們接過的任何一個單子都要賺錢。
因此源源不斷的現實中的殺手進入了SecondLife遊戲，領取任務，簽訂“生死狀”。
外面的現實世界裏，各國法律專家們正在熱烈討論遊戲裏簽訂的“生死狀”是否有法律效力。
還有一個網絡遊戲是否有資格決定一個玩家的生死，哪怕這個玩家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一般的網遊當然沒有這種資格，可是這個網遊不一樣，它是世界上第一個被大家逐漸承認的AI。
如果它要執法，誰能限制它？
現實中的法律問題炒的紛紛攘攘，顧念之跟外界沒有聯繫，不知道遊戲外掀起的軒然大波。
她剛開始看見這個任務的時候，也動過心思想領取一下。
可是當她看見後面的遊戲條件，也嘲笑着放棄了。
不過是個沙雕遊戲，誰那麼傻願意搏命啊？
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這一天，她從自己在遊戲裏臨時居住的“和平里小區”出來，準備去逛一逛街的時候，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對面樓頂有亮光閃過。
這是狙擊槍瞄準鏡的反光！
顧念之不假思索地撲倒在地，迅速滾到街邊商店的牆角下。
從對面樓上射來的子彈如影隨形，隨着她滾動的痕跡，一路跟到牆角對方射不到的地方，才停下來。
“Shit！”顧念之暗暗咒罵着，將自己的身形完全掩在牆角，擡眸看着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面樓頂上探出一個人，似乎正在疑惑自己的“獵物”爲什麼突然從瞄準鏡裏消失了。
顧念之看見這個人，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真是人在街上走，禍從天上來！”
顧念之想着，心念一動，手裏已經出現一把性能絕佳的狙擊手槍。
她擡手，對準對面樓頂上那個探頭出來的人，不聲不響扣動扳機。
砰地一聲脆響，手槍巨大的後座力將顧念之幾乎掀翻在地。
幸虧背後是牆，不然她就倒栽蔥了
顧念之揉了揉右肩，看着對面樓頂上的狙擊手撲通一聲從樓頂跌落。
她剛鬆了一口氣，突然看見頭頂的天空出現一行半透明的大字。
“紅桃Q第一次反殺，玩家第XXXXXXXXXXXXX號喪命。生死狀生效，一萬遊戲幣在死者現實銀行賬號兌換成美元。”
“大家再接再勵，祝大家成功捕獲兇殘的紅桃Q。”
顧念之：“！！！”
這個玩笑開大了吧？！
難道她就是系統要大家捕殺的紅桃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