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次,他在寬敞的吉普車後座裏曲着長腿,往顧念之這邊微斜着肩膀,坐得並不端正,只是爲了讓她儘量睡得舒服一些。
其實霍紹恆身上肌肉遒勁,再放鬆也是硬邦邦的,靠着睡其實並不舒服。
但是對顧念之來說,霍紹恆的肩膀卻是最能讓她安心的地方。
不過這個時候,霍紹恆只是淡定地平視着前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不過何之初看得很清楚,霍紹恆一隻胳膊已經繞過顧念之的腰身,輕輕扶在她背後。
霍紹恆這樣做,不過是爲了防止顧念之在汽車的顛簸中睡得不安穩。
何之初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抿了抿脣,視線轉向車窗外面。
因爲停電,新德里的高速上連路燈都沒有,完全靠吉普車的車燈照明。
車窗外兩邊都是黑沉沉的,只有偶爾汽車的車燈滑過,在視網膜上留下一條亮線。
不過這個時候,高速上的車也不多。
大家白天都忙着去銀行換鈔,現在應該都回家數錢去了。
何之初一隻胳膊肘撐在車窗上,手背頂着自己的下頜,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你準備如何處理萊因茨?要殺了他嗎?”
霍紹恆奇怪地看了何之初一眼,“他又不是僱傭兵,怎麼能說殺就殺?”
好歹也是某大國的蓋世太保頭兒。
“呵呵,你這麼大方,我真是小看你了。”何之初抱起雙臂,冷嘲道:“也對,只要能幫你完成任務,你付出一切代價,包括你的女友或者老婆,是不是?”
霍紹恆再好的涵養,聽了這種話,心裏也動氣了。
但是他動氣歸動氣,別人休想從他臉上看出一分一毫。
“何教授,今天我就當你是爲了念之急的口不擇言,我和念之都原諒你。——不過這樣的話,我不想聽見第二次。”他森然說道,轉眸看着何之初,黝黑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感情色彩,冷冰冰地,讓人不寒而慄。
何之初當然不會怕他,但對他這種態度還是滿意的。
輕輕哼了一聲,“你以爲我願意這麼說?我不想看見念之愛上的是個人渣!”
霍紹恆的眼角抽搐了兩下,手指微微顫抖,居然有自動去拔槍的意識……
他努力剋制自己,纔沒有說出更多不該說的話。
土黃色迷彩吉普在高速公路上一路狂奔,過了十幾分鍾,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才漸漸緩和了。
何之初瞅了瞅顧念之睡着的樣子,低聲問霍紹恆:“……你打算怎麼跟龍議長交代這件事?”
這是霍紹恆自己的事,他不打算跟何之初說,不動聲色把話題轉到萊因茨身上:“……那邊我都安排好了。只是這一次因爲萊因茨,我們到底還是功虧一簣。”
“功虧一簣?你還想怎樣?”何之初的眉頭再次皺緊,瀲灩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不屑,“爲了你的破計劃,你讓念之處於那種不堪的境地!我告訴你,如果不是爲了念之,打死我也不會參加你們這個無聊的計劃。”
“無聊?”霍紹恆有些意外,犀利的眸光盯着何之初,“你就是這樣看待這個的計劃?我以爲你是想幫念之。”
倏然移開視線,不再看着顧念之熟睡的臉。
他暗暗握緊拳頭,平息着自己心底的翻江倒海,清冽冷淡地說:“對,我是想幫念之,僅此而已。”
並不包括幫助霍紹恆建功立業。
霍紹恆總覺得何之初話裏有話,但是又問不出所以然。
他這種感覺由來已久,但是如果真的要問的話,何之初是一個字也不肯說的,哪怕是爲了顧念之。
霍紹恆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很快舒展開來,聲音平淡地說:“那好,我們總算是目標一致。說回萊因茨,他爲什麼要念之幫他找東西?那張紙條又是什麼?”
何之初搖了搖頭,“這你得問念之,我當時又不在場,完全不知道。”
霍紹恆看了他一眼,見何之初一片坦然,一點都不像做假,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心裏暗暗奇怪。
正想再問,顧念之在睡夢中哼唧起來。
何之初和霍紹恆忙住了嘴,不再說話。
霍紹恆拍了拍她的後背,讓她慢慢安靜下來,又睡了過去。
一直到了何之初的寓所,顧念之依然是熟睡的狀態。
要下車了,霍紹恆猶豫了一瞬,何之初已經毫不客氣把顧念之打橫抱起,往自己寓所的臺階上走去。
何之初的這所別墅是是這個國家首都的富人區,潔白的歐式建築,用一圈圍牆圍得嚴嚴實實,入口處是兩扇雕花大鐵門。
他們的車從大鐵門裏直接開了進去,停在院子裏那座四層樓高的主屋別墅前。
萊因茨從後面的車裏下來,眯着眼打量
了一下這間房子。
如果不是嘴被貼了膠布,他都吹一聲口哨了。
他看着何之初抱着顧念之進了大宅的大門,微微有些詫異。
難道顧念之受傷了?
他不由自主跟着那兩個押送他的僱傭兵走了進去。
霍紹恆依然是以僱傭兵頭目的身份跟在何之初身邊。
何之初將顧念之抱到三樓的主臥臥室,對霍紹恆頭也不回地說:“萊因茨那邊,我不管了,你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
霍紹恆:“……”
他抱着胳膊想了一會兒,點頭說:“行,我來接手。不過你不能在這裏待着。”
何之初嗤笑一聲,兩手插在衣兜裏佔了起來,“霍少,你要搞清楚,這裏是我的地盤,不是你的地盤。你憑什麼向我發號施令?”
霍紹恆心平氣和地說:“憑念之的心意。她不會高興醒來的時候,看見是你跟她在同一間臥室裏。”
“你——!”何之初被霍紹恆的話氣得七竅生煙,偏生還無法反駁。
因爲顧念之對他確實是這個態度……
“霍紹恆!我警告你!別以爲念之對你死心塌地,你就能把她利用得徹底!——我告訴你,有我在一天,你休想再利用她!”何之初用手指指着霍紹恆,很有氣勢地凌空虛點了幾下,才掉頭就走。
霍紹恆在顧念之睡着的房間裏站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轉身出了屋子。
何之初已經走到旁邊的客房歇下了,連晚飯都沒有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