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張勝他們聊了很晚,睡得也遲,所以一覺睡到天明。蔡春生慢慢爬坐起來,看到石榴蜷縮在一邊,大半個腦袋縮進張勝給的發黑的薄被裏,秀髮被晨風吹拂,裹着被子的身子象巨大的蚯蚓。
有蔡春生點憐惜。石榴的家境完全不需要她受這麼大的苦,在異地他鄉餐風宿露,她所作的一切,全是爲了我。蔡春生的鼻子有點酸酸的,暗暗下定決心,爲了石榴,我必須想辦法儘快結束這種艱苦的生活,越早越好。
墳溝那邊傳來張勝輕微的鼾聲,看來他早習慣了這種生存方式。不遠處腳步聲悉悉索索。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蔡春生扯了一根嫩草銜在口裏,慢慢咀嚼着,一絲苦澀沁入肺腑。蔡春生雙手抱頭,眼睛半合不閉,靜靜地望着漸漸明朗的林子,空氣盪漾着清新。
張勝的話還在蔡春生腦裏縈迴,這是個好創意。想着和石榴走街串巷,也許能掙一筆錢,改善目前的困境,不覺精神一振。蔡春生決定獨自下山一趟,買回需要的橫笛和二胡。
蔡春生輕輕地爬起來,還沒站穩,忽聽石榴輕輕喊了一聲:“春生哥。”
蔡春生低下頭,石榴已掀開蒙頭的被角,腦袋露出來。她衝蔡春生笑笑,準備爬起來,蔡春生俯下身按着她說:“你再休息一會吧,我下山去買點東西。”
石榴推開蔡春生的手,坐直身子,臉上泛起紅暈:“去買樂器吧”
蔡春生點點頭。“沒有樂器伴奏,委屈了你百靈鳥一樣的歌喉呀。”
石榴羞澀地笑了,蔡春生的誇獎,使她眼裏添一種憧憬,臉上增一分自信。
“我就怕,那麼多人,我從來沒登臺唱過。我真的唱得好麼”
蔡春生用力點點頭:“你唱得確實好,這個不是吹的。有些擔心是不必要的,現在我們不是娛樂,是爲了生存。總是要面對的,與其淪落到張大哥的窘境,不如早作準備。”
石榴的臉上浮上一股莊嚴:“爲自由,爲愛情,爲理想春生哥,我陪你一起去吧。”
經過一夜的風露侵蝕,石榴的臉色明顯憔悴了。蔡春生忙阻止道:“這兩天你太累了,你不能去,昨天沒喫夠苦嗎要是被治安巡邏的抓住了,會惹出很多麻煩。我一個人目標小,快去快回,你放心。”
石榴依依不捨地靠在蔡春生身上,彷彿這是長久的離別。把石榴放在這兒,有張勝和劉桂花照應,蔡春生還是放心的。蔡春生安慰石榴幾句,悄悄溜下山。
起得太早了,商鋪大都沒開門,只有飲食店裏熱氣騰騰,到處散發着誘人的香氣。蔡春生終於抵擋不住,走進一家包子店,吃了四個香噴噴的包子,喝了碗稀粥。
蔡春生縮到包子店不起眼的角落,一邊慢慢地喫,一邊豎起耳朵聽,儘量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那些人行色匆匆,很少進店裏坐,就是喝上一碗稀飯,也不發一語,似乎都忙,看來這些人都有了工作,蔡春生有些羨慕。
街道上商鋪雖多,蔡春生見了就鑽,卻沒有店鋪有他要買的東西。蔡春生很不甘心,一個店家老闆告訴他,買樂器要到西鄉那種大地方去,這都是工業區,小地方,一般店家不會進這種貨的,問的人都少。
蔡春生想想也是,壯着膽子,一口氣跑到西鄉,還是走了很多冤枉路,最後在一家大文具店裏纔買到了劣制的橫笛和二胡。回來時,已經正午了。
墳場裏靜悄悄的,張勝和劉桂花都不見人影,石榴一個人蜷縮在離墳場不遠的樹蔭下,低着頭。聽到腳步聲,她驚恐地揚起頭,看到蔡春生,哭音尖叫着撲過來,緊緊地抱着,身子不住地顫動。蔡春生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問道:“張大哥和桂花姐呢”
“他們出去找工了。春生哥,我怕。”
看着石榴瑟瑟的樣子,蔡春生有點嗔怪道:“那你怎麼不和他們下山”
石榴瞅蔡春生好一會,低低地說:“我不能去。我怕你回來沒看到我,擔心。”
蔡春生激動地緊緊摟住石榴,暗罵自己糊塗。石榴對我那麼牽腸掛肚,以後再不能丟下她一人獨處。蔡春生柔聲道:“石榴,對不起,以後我再不會讓你孤單守望。這兩種樂器,我跑了好遠的路纔買到,耽擱了。”
石榴眼裏有淚,臉上在笑,連連點頭:“我知道,要不你不會那麼久不回來。”
蔡春生把打回的盒飯拿出來,放在石榴手上,石榴先是一喜,打開一看,有魚有肉,立即嗔道:“春生哥,你怎麼買這麼好的飯菜,一定很貴吧下次不許你爲我浪費”
蔡春生摸着石榴的腦袋說:“你馬上要扮百靈鳥了,不喫好一點,那怎麼唱出好聲音來”
石榴撒嬌地搡蔡春生一下,夾了一塊肉,往蔡春生嘴裏塞,蔡春生忙扭過面說:“我也吃了這種盒飯,挺香的,你喫吧。”
石榴瞪着蔡春生說:“你騙人,你不喫,我也不喫。”
石榴知道蔡春生是騙她的。這一盒飯好幾塊哪,蔡春生哪裏捨得喫。見石榴輕嗔薄怒,蔡春生忙陪上笑臉,張開口輕輕咬了一點,然後說:“現在我吃了,你可要把它喫光哪。”
石榴笑着也咬了一點,然後又往蔡春生嘴裏塞。蔡春生拗不過石榴,只好又咬了一點。他們就這樣喫着,都滿眼的淚水。
青春啊青春,我們不能這麼消磨
蔡春生和石榴一人一點,把魚和肉都吃了。最後石榴和着青菜,把一盒飯喫得一粒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