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下班後，張勝拉着劉桂花，攔住蔡春生。蔡春生這幾天有意躲着他們。雖然石榴的事廠裏不少的人知道，但在流水線上作業的人，卻知之甚少。
“我很累，想早點休息。”
蔡春生試圖甩開張勝的手，但張勝拽着不肯放鬆。
“我都沒有叫苦叫累，你工作那麼輕鬆，還敢說這個累字”
張勝精力旺盛得象條牛，有幾個人能跟他相比蔡春生苦笑道：“大哥，你綽號蠻牛，我綽號病貓，哪能和你比再說你知道的，自從羅小爲走後，我的工作量增加了很多，哪能不累。”
張勝現出憨態，一隻手吊住蔡春生的左臂，一隻手攬着蔡春生的腰，不由分說把蔡春生拉出廠門。大劉和小軍他們瞅着發笑。
沒辦法，蔡春生只好跟着張勝走，心裏面盤算如何遮掩石榴的事。張勝自與蔡春生結拜後，很多事都要爲他出頭，蔡春生都阻止了，如果這事被張勝知道詳情，不捅出個大的窟窿纔怪。
果然，張勝又提到他問過不少次的話頭。
“兄弟，石榴妹子呢好久不見，我還真的想她。“蔡春生故意瞅着劉桂花說：“桂花姐那麼迷人，你還惦記着石榴啊“張勝臉上有些發紅，劉桂花抿着嘴笑。當然他們知道蔡春生是開玩笑的，可蔡春生從來沒開這種玩笑。蔡春生是想用尷尬堵住他們的口。
不料張勝是橫衝直撞的犟牛，他說：“石榴是我的弟妹，我就是惦記她，行不行”
蔡春生拿他沒輒，只好含糊道：“她出差了。”
“真的是出差，也不用這麼久吧”
張勝的目光粘在蔡春生的臉上。
蔡春生唔了一聲，忙岔開道：“今晚難得休息，我請你們喝酒吧。”
沒想到張勝一反常態，滿口答應道：“好啊，今天就勞兄弟破費了。”
蔡春生有點奇怪，平時喝酒，張勝橫着身子不讓他付帳，就是拿了一千元獎金，請張勝喝酒，結果也是劉桂花扯住蔡春生的手，張勝跑過去買的單。
蔡春生只想搪塞住他們，早點喝完酒回來睡覺，不暇多慮。
進了餐館，張勝挑了個偏僻的角落處坐下來，這次張勝毫不客氣，一連點了幾個好菜。蔡春生瞅瞅劉桂花，她只是淡淡的笑，並不阻止。
蔡春生故意裝出心疼的樣子，笑道：“你們今天打土豪啊”
張勝哈哈一笑：“你常說我不夠意思，搶着付帳，我這是特意積攢啊，總想好好大喫一頓，今天，不讓你掏得心痛，我絕不罷休。”
蔡春生被張勝的豪放逗樂了。拍着桌子也釋放一回：“點吧點吧，想喫窮我，沒那麼容易桂花姐，也點幾個你喜歡喫的菜吧。”
劉桂花有心事，眼神怪怪地看蔡春生一眼，臉無端地紅了，低下頭。
劉桂花不開口，蔡春生也不強求，加點了一個三鮮湯。菜點好了，張勝嚷嚷着來一打啤酒。蔡春生瞟着他，想怎麼和伍愛國一樣，出的都是大手筆。
傳菜員離開後，短暫的平靜。張勝還是忍不住提起那個話頭。
“石榴妹子究竟怎麼回事出差也不用那麼久吧”
蔡春生微微合起眼，裝着打盹的樣子。
張勝搡蔡春生一把，玩笑的口吻說：“兄弟，別怪我這當哥的貪心，你桂花姐長得不錯，可比起弟妹來，那還真是牡丹對野菊呢。”
劉桂花咯咯一笑，狠狠地擰了張勝一把。“你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充斯文也不看對象。再說，我有那麼老嗎”
是啊，笑如菊花，那可是形容滿臉的皺紋，放在劉桂花身上真的不倫不類。
張勝撓撓後腦勺，嘿嘿一笑。他溜了劉桂花一眼，示了個眼色。劉桂花就湊過來。
張勝把蔡春生拉到身邊。酒菜一上，張勝也不和蔡春生碰杯，張口便喝，還自飲自斟。幾杯下肚後，張勝的眼裏就有些紅了。
張勝盯着蔡春生，重重地說，“兄弟，你也不要藏着掖着，弟妹的事我略有耳聞，現在就看你當不當我是兄弟了。”
蔡春生吃了一驚。原來張勝是個有心人。酒後吐真言，前面所說的是虛晃一槍。張勝以情義相挾，蔡春生莫可奈何。
蔡春生知道再也不能瞞下去，就把石榴的事和盤托出。
張勝的眼睛越瞪越大，臉色漸漸漲紅，眼裏現出血絲來，蔡春生的心縮緊了。這副神情，令蔡春生隱隱不安，後悔說了真話。
劉桂花嘆了口氣：“這個傻妹子喲，放着這麼好的一個人不要，卻貪圖富貴，跟那個可以做她爸爸的老頭鬼混，那算什麼事呀”
劉桂花話音未落，張勝咚的一捶桌子：”不怪弟妹，都是那狗日的王季平下的套”
張勝此言一出，蔡春生心裏大震，擔心會發生什麼事。蔡春生忙說：“大哥，我們的事不用你插手，要不我們連兄弟也沒得做了。”
蔡春生板着臉，不給張勝和劉桂花好臉色。蔡春生心裏說，不能爲了已經失去的石榴，把我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搭進去。張勝性子太烈，如若惹出什麼事來，我一輩子都會不安。
張勝呆了一呆，凝望劉桂花許久，劉桂花輕輕點頭。
張勝很快換了個臉色，呵呵笑道：“我有這麼好的老婆，還管別人的事幹嗎何況那是你的老婆，花再豔，也輪不到我張勝採摘。喝酒，喝酒。”
張勝挪到劉桂花身邊，親暱地摟着她，一邊喝酒，一邊在她耳邊絮叨。
張勝故意用這種親熱麻痹蔡春生。
這次他們講的是方言，聲音又小，蔡春生一句也沒聽懂。蔡春生髮現張勝時不時地溜眼着他，劉桂花很羞赧的樣子，水汪汪的眼裏透出柔情，臉上紅霞涌動，卻掩飾不了悲慼之色。
蔡春生很納悶，他們在說些什麼
蔡春生現出慍色，嗔怪道：“大哥，你們說些什麼，這麼神神祕祕”
張勝哈哈一笑，鬆開劉桂花，又坐到蔡春生身邊，嘻嘻地笑：“我和你桂花姐說私祕話兒，兄弟想聽嗎那我就說給你聽。”
蔡春生臉上一熱，忙擺手道：“算了算了，我不聽。”
張勝和劉桂花打了個對眼，放聲大笑起來。
岔出這個話題，蔡春生不好意思再開口。張勝低着頭一個勁地喝悶灑。氣氛有點尷尬。看着張勝大塊喫肉大口喝灑，旁若無人的樣子，蔡春生的腦裏忽然閃出這樣一種壯烈的場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