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蔡春生即將離廠,一部分工作不是很忙的人給蔡春生送行。
一羣人把蔡春生送到廠門外,蔡春生的保安手下除了不能離崗的,都來了。大劉象練似的吆喝排起隊列,一聲敬禮,幾十個保安啪的一聲響亮,跺腳,舉手,標準的禮儀。
蔡春生的淚充盈眼眶,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人要陽光,你待他們真心,他們對你就有情意。蔡春生不住地揮手,叫大劉遣散他們。上班那麼累,不能因我而誤了休息。
張勝瞪圓大眼,呵呵地大笑起來。
索小愛和李清也在送行的人羣中。李清這個女孩子一貫低調,工作上對蔡春生幫助很大,蔡春生向她道了聲謝。索小愛的眼裏有複雜的情愫,蔡春生握着她的手輕聲說:“好好珍惜現在,苦盡甘來,相信你終能遂願。“伍愛國堅持要送蔡春生一程。蔡春生和大劉小軍握手道別,陪着伍愛國緩緩前行。
蔡春生要來張勝的暫住證,連同自己的遞給伍愛國。伍愛國遲疑了一下。蔡春生把暫住證重重拍在他的手上,說:“老大,這是王季平親自交待的,他回來後一定要檢查。”
“你們不會很快找到工作的,現在去辦,也不現實。“伍愛國是擔心暫住證在這裏辦可能起不到作用,白白浪費錢,三個人的暫住證,加起來一千多。
蔡春生輕鬆地說:“現在有錢了,什麼事都能搞定,你放心。“伍愛國知道蔡春生的脾氣,不收還不行。他把暫住證放進口袋裏,蔡春生又掏出廠牌。
這廠牌本來在結算工資時要交到財務部,但伍愛國對霍小姐說已經收了。伍愛國的話霍小姐當然相信。伍愛國見蔡春生拿出廠牌,擋了一下。
“這個你拿着,能派大用場。“蔡春生幽幽一嘆:“老大,換上你,你會要這種殘羹剩飯“這個是心結所在。愛的人被王季平奪走,誰願意拾這種牙慧
伍愛國搖搖頭,收了廠牌。
因爲沒滿一年,廠服不能無償給離廠的員工,本要扣廠服費的,伍愛國作主收回廠服,返回幾人扣交的押金。現在蔡春生等身上再沒有王者的一絲一縷,蔡春生吁了口氣,覺得有些輕鬆。
“老弟,有什麼打算“蔡春生認真地想了一下,說:“老大,感謝你半年多來對我的照顧,我覺得從你身上學到不少的東西。我想給自己定位,去找人事行政相關的工作。“伍愛國點點頭:“這個適合你。“蔡春生開玩笑的口吻道:“老大,我還想和你一較高低呢。“伍愛國哈哈大笑,拍着蔡春生的肩膀說:“好,有你這話,我放心了。你外表柔弱,內裏卻剛強,你沒有被擊垮,我很欣慰,沒白交你這個朋友““其實你身上有很多的東西我要學的。“交朋友也是有學問的,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不能取長補短,那種朋友不交也罷。
伍愛國詭異地笑笑:“只是有一點,不要學我的沉淪。“蔡春生盯着伍愛國,臉上一熱。蔡春生知道他指的是迪吧那個荒唐一夜。這句話卻觸動了蔡春生,殷素梅那個俏麗的身影瞬時在蔡春生腦海裏浮出來。蔡春生忙掐斷綺念。
“世界是你們年輕人的,我老羅,這個位子遲早要傳給年輕人的。“伍愛國蒼桑的說出這句話,蔡春生的心有些痛,卻想不到合適安慰的話。
“老大,你正當年富力強啊。““你以爲打工的能持續很長嗎老闆都很現實,超過五十的人,他們想方設法都會辭退的。“私企不比國有企業,老闆要的是利潤,要的是擔當。跟伍愛國相比,蔡春生還有很長的路。蔡春生的心中陡生豪氣。
“老大,有朝一日我站起來,你沒人要你,我要“伍愛國哈哈一笑,又拍拍蔡春生的肩:“老弟,以後就仰仗你哪。“已經送得很遠了,蔡春生攔住伍愛國。伍愛國停下步子,微微一嘆:“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老弟,就此別過,今後如在深圳,別忘了來看我。““一定會的。“伍愛國是蔡春生的啓蒙恩師,蔡春生絕不會忘記他。
伍愛國忽然摸出一疊鈔票,蔡春生板起了臉。
“老大,你這麼看不起我“伍愛國正色道:“我一直把你兄弟一樣看待。這錢我本不該給你,但卻是我的一點心意。我不能爲你們餞行,就算我送你們幾杯茶水吧。”
張勝愣了一下,紅着臉低下頭。劉桂花咯咯地笑。
伍愛國揉着剛拍上的張勝肩胛,溫言道:“張兄弟,做事不能太魯莽,要考慮朋友的感受。你今天如真的把王季平打死,你全了義,卻讓蔡老弟生不如死啊。”
蔡春生狠狠地瞪着張勝。這句話伍愛國說出來,比他講出來更見力道。
張勝撓着後腦勺,嘿嘿地笑。
劉桂花瞪着張勝啐道:“我就說這個法子不行,你偏要逞能鬥狠,還出那個餿主意”
劉桂花的臉突然紅了,羞怯地看蔡春生一眼,忙低下頭。
“什麼餿主意“伍愛國好奇地問。
張勝使勁地向蔡春生眨眼示意。蔡春生也有點愧赧。用得着你示意嗎,這話我如何出口
伍愛國在幾個人臉上掃了一會,終於沒問下去。
與伍愛國作了別,蔡春生等又漫無目標地在街上游走。
蔡春生掏出一千元,遞給張勝。張勝電烙似的縮手。蔡春生惡聲惡嗓地說:“是兄弟,你就接過去。不說你的工資因我沒有,就是那天晚上的花銷,也不下二百元吧”
“那我只要二百。““這些錢,你必須拿去“蔡春生鐵着臉。
張勝看了看劉桂花。劉桂花瞪了張勝一眼,伸手接了錢。
“好好,我們收了,要不兄弟又沒得做了。““知道就行。“蔡春生笑了。
三人默默地走,各有心事,很少說話,張勝一個勁地憨笑。蔡春生看着他們,哭笑不得。突然,兩輛巡邏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他們身邊。這一下,他們被逮了個正着。
“暫住證“這次他們人多,口氣很兇。
“我們剛出廠。““你們出不出廠我們不管,我們只查暫住證。““暫住證我們交回廠裏了,不信你們去問。“爲頭的治安員很不耐煩:“我們還有那個閒功夫去調查要是你們撒謊,我們還替你白跑路““是真的,我們剛從王者公司辭工。“劉桂花忙說。
那治安員立即盯上劉桂花。劉桂花兩眼有些紅腫,但臉上紅霞沒有褪盡,說不盡的嫵媚。
“王者皇室也不行。靚妹,你我可以放一馬。“張勝一聽就來火了,吼道:“光天化日,你們敢調戲婦女“幾個治安員都笑了,爲頭的說:“喲嗬,婦女這麼水嫩的靚妹,你給她開巷哪”
蔡春生想不通這些治安員的素質怎麼都那麼低,他們不是查暫住證,是恣意取樂的。
蔡春生儘量平和地說:“大哥,剛出廠,我們還要找工作的,進了廠,就有人爲我們辦暫住證。我們在王者,都是辦了暫住證的。”
“你們都在廠裏辦,我們還拿不到獎金呢。”
原來還是錢的誘惑蔡春生知道多說無用。
一個治安員陰陽怪氣道:“大哥,還大舅呢。要是你們做我的舅子還可以。”
他的眼睛掃上劉桂花豐隆的胸。蔡春生拉着張勝的手,感到張勝的身子在顫動。
爲頭的看張勝很粗夯,有點怯意。他不想節外生枝,一擺手。
“別廢話,都帶走“就這樣,三個人被抓進治安隊。
蔡春生等被送進一個挺大的露天院子裏,裏面已有百十號人。
劉桂花急得大哭。蔡春生和張勝怎麼安慰,也止不住她的淚。
這種場所太悶,簡直令人窒息。大多數人急,但也有滿不在乎的。交談中,得知有的人不知進出多少次。
快天黑時,有一個頭頭模樣的人過來喊:“你們有沒有人擔保否則過了今晚,明天就將你們遣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