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恨無人省，寂寞自家知。蔡春生孤獨地躺在牀上，那個揮之不去的倩影象石縫裏的野草倔強地冒出頭來。
石榴。我的石榴，你在哪裏，現在還好嗎
英才職介所與石榴居住的房子只有兩條街道之隔，他們都不知道思念的人近在咫尺。
蔡春生蹭蹭眼睛，把頭縮進被單裏，幽幽嘆口氣。
石榴選擇她希望的生活方式，當然很開心，她是好是壞，也用不着我心。
蔡春生覺得自己的憂慮是杞人憂天。
不過蔡春生很快想起張勝和劉桂花。他們怎麼樣現在是露宿野外，無奈地望着星空，還是和他一樣，蜷縮在小旅館裏期盼
大哥，桂花姐，但願你們早點找到工作，結束這漂泊無依的生活。
這一夜蔡春生想了很多，石榴、殷素梅、張勝和劉桂花，還有家門前的那棵石榴樹。這一切如影像紛至沓來，蔡春生終於熬不住，昏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天剛亮，蔡春生就起了牀。喫過早點，蔡春生就按推薦信的乘車路線找到班車，很快到達終點站。
這地方出了西鄉，有點偏僻。蔡春生兩眼一抹黑，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
找工的人都會遭遇這樣的尷尬。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誰都會這樣。蔡春生啞然失笑。羅小爲馮志偉他們能做到的，我爲什麼不能
正彷徨無計，忽然一輛摩托車駛過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望着蔡春生笑。
“帥哥，你這是到哪裏去“蔡春生心裏一喜，想起英才職介那位男士的話，忙掏出推薦信遞給摩哥，摩哥看了一眼，說：“俊龍塑膠廠我知道，不過有好幾裏地，要五元的車費。“公汽蔡春生才花一元錢，跑了一個鐘，現在才幾里路，摩哥竟幾倍的要價。
“太貴了吧”
摩哥嘻嘻一笑：“不貴，俊龍塑膠廠那麼偏僻，沒熟悉的人帶路，估計帥哥一天也找不到。”
摩哥說的也許是實話。
摩哥見蔡春生還有些猶豫，又笑道：“帥哥，你找的可是管理職位啊，這種職位很多人會爭搶的，時間就是效率，就是金錢。再說你如應聘上，那份工資，跟這點費用比起來，九牛一毛而己。”
摩哥很會說話，蔡春生微微一笑。
“既然那麼多人爭搶，我去的希望不是很大，所以也不急於一時。”
摩哥忙正色地說：“帥哥，我看你好運罩頂，這個職位，非你莫屬。”
摩哥這句恭維讓蔡春生很舒心，確實討了個好口彩。
“若如老哥吉言，以後如遇上，必當重酬。”
摩哥眯着眼笑了。
蔡春生躊躇一下，還是點點頭。沒有他帶路，也許他真的轉上一天也找不到。機遇在於把握，還是去撞撞吧。
見蔡春生點頭，摩哥伸出手來，蔡春生知道他要錢。
“你沒有把我帶到廠，我怎麼放心給你錢要是你半路丟下我，我不是白花了錢”
車子很快地奔跑。蔡春生問道：“你怎麼幹起這個來”
摩哥嘆了口氣。
“廠不好進，再說工作時間太長，連日帶夜十幾個鍾，兩頭不見陽光啊。”
這確實是打工者的苦惱。即使這樣，很多人削尖了腦袋還進不去。
“你是本地人吧““不，湖南的。“蔡春生真佩服他，方言咬得那麼熟練，加上他黑黑的皮膚，蔡春生還以爲他是本地人。
“怎麼想到這個行業““很多人需要唄。“有頭腦的人就是不一樣，善於捕捉商機。
說話間看到一棟大廠房。年輕人剎了車，說：“這就是俊龍塑膠廠。“蔡春生掏出五元錢，放在摩哥手上。摩哥呵呵一笑：“兄弟是個爽快人，找工一定很順利。祝你成功哪“蔡春生感激地笑笑。雖然不知結果如何，但摩哥送上這個祝福，確實有些溫暖。蔡春生向摩哥揮手，然後轉身走到門衛室前。
門衛室內已坐了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年紀都比蔡春生大，年長的大概三十來歲，年輕的也有二十四五。看來蔡春生確實不合時宜。
門衛室內兩個保安，都用略略詫異的眼神看他。
一個保安伸出手，卻沒說話。蔡春生忙遞上推薦信。那個保安接過，哂笑一聲：“一個職位，五六個人求，大概還有人來。“蔡春生心裏一沉，木然地隨保安進了門衛室。那幾個人都拿眼看蔡春生，顯得很不安。蔡春生知道多一個人就多一個競爭對手。工作難找，大家都象在薄冰上行走。
“有沒有人進去面試“蔡春生試圖緩和這沉重的氣氛，笑着問一句。
沒有人理蔡春生，都是戒備的眼神，這一刻蔡春生被他們感染了，悲哀地心裏說：我們只是競爭對手，不是敵人。
“老闆還沒有來，應該快了。”接蔡春生推薦信的保安說。看來他也是個心軟的人。
不一會，一輛黑色的小車駛進廠裏。所有求職的人都緊張起來。看到一個很有派頭的中年男人下了車，夾着一個黑色皮包，進了辦公樓。
一會兒過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問保安：“誰先來”
保安指了指年紀最大的人。那女孩子從保安手上拿了推薦信，輕聲說：“跟我進去吧。”
女孩子看樣子是前臺或助理類職位，很有禮貌。那男的就跟她進了辦公樓。
剩下的人心都隨着那男子進去，沉了下來。這個男子年紀最大，閱歷一定最多。要是老闆相中了，他們都白跑一趟。
“你們都有多長的工作經驗”有人聲音有點沙啞的問。
大家都緊繃着臉，沒人回答。蔡春生不忍心這麼一句隨意的話使他難堪，笑笑道：“恐怕我的經驗最少，一年不到。”
聽到有人輕輕地籲口氣。
再沒有人出聲。氣氛非常壓抑。蔡春生忽然感到一陣涼意。敞開的窗戶撲進一股強烈的氣流。起風了，天色驟暗，雲層悄悄地屏蔽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