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場登上公汽的剎那間,蔡春生忽然想起殷素梅。
這一段路跑得多了,所以很輕鬆地到了殷素梅的家。走近那個熟悉的院門,蔡春生的心浮上莫名的激動。素梅姐,你一定望眼欲穿吧
但是院門緊閉,裏面也靜悄悄的。奇怪,昨天蔡春生打電話給殷素梅,她說張勝和劉桂花也是二十六放假,並說吃了年夜飯就到她家來,怎麼現在十點多了,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蔡春生敲敲腦袋,無聲地笑笑。
張勝是個言出必踐的人,他說來一定是來的。現在他們要麼還在貪睡,反正新年也沒有什麼事做;或者轉市場去了。殷素梅堅持在寶安爲蔡春生訂了回家的車票,是二十七的,很明顯她要留蔡春生住一個晚上。
蔡春生掏出鑰匙打開院門。進了院子後回身又鎖上院門,走上臺階,看到大門也鎖了。真的都不在家啊蔡春生有點惆悵。開了大門後,才踏進大廳,忽然攔腰被人抱住,聽到張勝粗獷的聲音笑着喊:“素梅姐,我抓到賊人了”
原來院門的響聲驚動了張勝,張勝探身三樓的陽臺上看蔡春生走進來,故意躡手躡腳摸到樓下,藏着不發出聲響。
聽到殷素梅咯咯地笑着跑過來。
“勝弟,把他眼睛蒙上,不能讓他看到室內的東西。要不,把他吊起來”
蔡春生嚇了一跳,今天他們給這份見面禮哪
年內趕貨,張勝和劉桂花很少休假,加上蔡春生也遇上很多煩心的事,因此和張勝及劉桂花兩三個月沒見面。今天總算聚在一起,蔡春生非常開心。
蔡春生當然明白殷素梅惱他不常來,故意整他。
“你們誰敢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張勝放下蔡春生,嘿嘿地笑:“兄弟,這話你嚇唬素梅姐和桂花行,惹惱了我,真的把你吊起來。”
張勝力大如牛,蔡春生是拗不過他的。蔡春生嘿嘿地笑,打量着張勝,他顯得更壯實,穿了一身保暖的衣服,臃腫得象北極熊。
蔡春生搗了搗張勝結實的胸膛,張勝把蔡春生抱起來打了幾個轉轉。大家都大笑不已。
“桂花姐呢”
殷素梅已經嫋嫋娜娜地走過來,但是沒看到劉桂花的影子,蔡春生忍不住問道。
“我在給你鋪牀呢。”
劉桂花在二樓臺階上接了口。她滿臉的笑意,蹬蹬蹬地從樓梯上跑下來。
呵呵,幾個月沒見,劉桂花更清麗可人。臉蛋似乎圓了一點,皮膚尤顯白嫩,穿一件紅花藍底的薄棉襖,有點富態。
劉桂花見蔡春生目不轉瞬地盯着她,臉上微微一紅。
蔡春生笑道:“大哥更魁梧,桂花姐更漂亮。”
張勝撓着後腦勺嘿嘿地笑,劉桂花有點害羞地躲到殷素梅身後。
“那我呢”殷素梅瞪着眼。
“你呀,”蔡春生故意慢吞吞地拖長音,幾個人都瞪着蔡春生。
“說呀說呀“殷素梅氣得直跺腳。
“你永遠長不大。”
這句話幾個人一時都沒回過味來,有點驚訝。
“長不大是什麼妖精哪”
張勝這話纔出口,殷素梅立即明白過來,瞅着蔡春生嬌羞地笑。
蔡春生笑了:“不是妖精,是仙女,仙女臨凡,年年歲歲,那還有什麼改變”
殷素梅笑得花枝亂顫,撲上來搗了蔡春生一拳。張勝也大笑起來:“兄弟這比方好,素梅姐就是仙女下凡”
劉桂花水汪汪的眼睛瞟蔡春生一下,咯咯地笑着上前擰着張勝的耳朵:“就你是頭豬,夸人哄人的話都不會說。”
“你要我哄誰我沒兄弟那麼肉麻。素梅姐要哄你哄。”
殷素梅笑得前俯後合,瞪着張勝嗔道:“桂花妹子也是個天仙,你不哄她,當心她飛了。”
張勝望着劉桂花:“誰都會飛,桂花不會離我而去的。”
張勝對劉桂花那麼有信心,劉桂花的臉上煥發出神彩來。
蔡春生看得有點發愣。石榴,如果我也能自豪地說出這句話,那是多麼的幸福啊。
殷素梅似乎看懂蔡春生的心事,走過來輕輕拉蔡春生一把。張勝和劉桂花這時也明白了,有些難爲情。蔡春生呵呵一笑。踱到茶几前坐下。
茶几上放了很多水果,都是比較貴的品種:開心果,核桃、杏仁,還有東北的松子。其它的蘋果之類,用一個膠簍盛裝。還有花花綠綠的糖果。
殷素梅很會料理人,當蔡春生他們是貴客,又象是自家人。
“都喫啊。”
殷素梅見蔡春生他們呆坐着,殷勤地招呼。
沒有什麼能吊蔡春生的胃口,想必張勝和劉桂花喫過不少,看着也懶得伸手。
殷素梅瞪着蔡春生道:“就你沒良心,要回去。”
蔡春生小聲說:“老爸說房子給我建好了,要我回去看一看。再說兩個弟弟我也挺想的。”
殷素梅笑道:“這麼快建新房了是不是要娶親啊”
殷素梅眼裏有淡淡的妒忌,忽然面色一變,不安地看蔡春生一眼。
殷素梅口沒遮攔的無心之話,自然是想起了石榴。
蔡春生淡淡一笑,裝着滿不在乎的樣子說:“人到盛年,自然要成家的,誰也免不了這一俗啊。大哥和桂花姐準備什麼時候辦喜酒”
張勝撓着後腦勺,大大咧咧道:“我和你桂花姐商量好了”
突然張勝停頓了,臉上有一絲痛苦之色。蔡春生看到劉桂花衝張勝怒目而視,顯然剛纔狠狠擰了張勝一下。
殷素梅笑了:“勝弟倒是個直腸子人。桂花妹子可是有不少的彎彎腸子啊。”
劉桂花指着張勝氣道:“你看他就象一頭豬,什麼話都敢說。”
蔡春生笑道:“結婚是大事,是喜事,還不能說給我們聽”
劉桂花抿嘴一笑:“早着呢。”
看到他們都很快樂,蔡春生也很舒心。
“大哥,你們廠假放得那麼少,效益一定很不錯。”
張勝看了劉桂花一眼,撓撓後腦勺,欲言又止。
劉桂花又點着張勝的頭,嗔道:“說你是豬你就是豬。素梅姐和生弟就差你哪點錢,怕他們搶了”
張勝愣愣地看着劉桂花,哭笑不得。
劉桂花笑道:“不瞞素梅姐和生弟,這個廠我們掙了不少的錢,這頭豬別的不行,幹活還挺受老闆賞識,他掙的錢幾乎是我的兩倍。我們現在攢了好幾千呢。”
“呵呵,那你們可以回家辦一場體面的婚禮了。”
“纔不呢。”劉桂花傍着張勝,又笑了:“我和他商量好了,明年再幹一年,存款過萬,我們就回家。”
說來說去還是張勝要說的話。蔡春生和殷素梅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
殷素梅忙說:“那明年的中秋節先在我這裏辦桌喜酒。“
“好,大哥,桂花姐,你們想要點什麼禮物“
張勝忙擺手:“生弟,你幫了我不少的忙,這禮說什麼也不要。“
殷素梅不滿地掃了張勝一眼,道:“兄弟和妹子大喜,怎麼能不給點彩頭”
見殷素梅這麼說,張勝和劉桂花就不再堅持。
殷素梅站起來說:“你們聊吧,我去做飯了。”
劉桂花也忙站起來,瞥了蔡春生一下,跟着殷素梅進了廚房。
張勝顯然還陶醉在他們的夢想中,臉上神彩飛揚。蔡春生坐到張勝的旁邊,拍着他的肩笑道:“大哥,恭喜你們美夢成真。”
張勝嘿嘿地笑:“我們有了今天,全賴兄弟你和素梅姐的關照。”
“什麼話,都是自己努力得到的。”
晚上蔡春生他們聊了很久。殷素梅一直傍在蔡春生身邊。劉桂花從殷素梅的眼神裏讀懂了什麼,打着呵欠說:“太晚了,睡覺吧。”
張勝還想賴着,劉桂花跳起來擰住他的耳朵,往樓上拉。殷素梅只是笑,並不攔阻。蔡春生也知道殷素梅的心思,慢慢起身進了房。剛進門,殷素梅就衝進來一把抱住蔡春生。
“生弟,一個多月不來,想死姐了。”
蔡春生沒有說話,把殷素梅抱在懷裏,移身到牀上。
兩人慢慢地品嚐這久違的。
“那個人前天來了,好象比以前有。”
蔡春生不想聽這種話,裝着沒聽懂,岔開道:“我明年初六的車,初七到廠。廠裏開年有很多的事,短期不能到你這兒來。”
“又找話推託是不是”
“真的,廠裏要擴大,很多事要做。”
殷素梅哦了一聲:“這年頭當老闆的挺火啊,他也說廠要擴大,也沒多少時間陪我。”
爲什麼總是把那個人和我一起提出來呢蔡春生的心很有些彆扭。
這一夜蔡春生和殷素梅久別勝新婚,一直纏綿到天亮。反正車上有得睡,蔡春生也不怕沒睡覺。
中午殷素梅送蔡春生去車站,張勝和劉桂花也跟過來。他們三人買了一大袋的禮物要蔡春生捎回家。他們的心意蔡春生不能推,照單全收了。
正午十二點,返家的客車開動了。殷素梅、張勝和劉桂花追着緩緩滑動的客車,拚命地揮手。
蔡春生的眼圈有點潮潤。爲這親密的兄弟姐妹情意,更爲那個離開的人。
來時成對去形單,石榴,你還會陪我走人生的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