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站在權少霆的身後,幾乎是拿胸膛緊緊的貼着權少霆的後背。被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還指不定會誤會出什麼劇情來呢。
關於這事兒,權少霆已經說了黑子不下十次。可都是他說他的,黑子就是我行我素的不改。權少霆話要是說的重了點兒,黑子就一句:“權總,我是在保證您能活着回京城見您的家人。請您務必配合我。”
就給權總給懟了回去。
說吧,人黑子是爲了他的安全着想。他這次纔出來短短四天的時間,大大小小的‘意外’已經出現不下十次了。過猶不及,話雖如此,但小心謹慎些,總是沒錯的。不說吧,黑子這種絕對意義上的‘貼身保護’,也是有點過了。
下了談判桌之後,對方高層的眼神,怎麼看怎麼透着……曖昧詭異。
反正挺夠勁兒。
事到如今,權少霆也已經懶得再就此事跟黑子說什麼了。他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已經駛遠的轎車,輕呵一聲兒,招了招手,他的轎車便停在了他的面前。
連司機都是訓練過無數次的,轎車不偏不倚,正好停在權少霆的面前。他都不需要挪動一步,拉開車門就可以直接擡腿上車。
“可不可信,我不都已經決定要信他了麼。”
權少霆這話說的特玩味兒。
還是那句話,如果這次陪同權少霆來倫敦的人是封堯,封助理一定能理解權總這話背後的笑意和蓄勢待發。但可惜了,黑子這個肌肉狂人是不懂的。他只是‘哦’了一聲兒,又問:“權總,咱們都已經把條件談妥了,今天就能簽約。這個……要不要跟侯董知會一聲兒?”
權少霆平靜的凝望着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色,他並沒有回答黑子。只是用眼尾不輕不重的撇了他一眼,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
黑子抖了抖眼皮,順從的回答:“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或許是因爲感冒嗓子稍有不適,權少霆說話很輕,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好像勝任替代不了封助理的位置。”黑子表情微微有些苦澀,“我總是捉摸不透您的心思。做不到封助理那麼聰明伶俐,不需要您吩咐,就可以——”
“你替代不了封堯的位置,沒人替代得了他。”權少霆嘴角輕輕的牽動,“同時,也沒人能夠替代你。有你在我身邊,我纔可高枕無憂。”
黑子哼哧的咧着嘴笑,“侯董去了藝術廊,說是去逛逛。他還約了藝術廊的幾位管理者一起喫晚飯。您要去麼?”
權少霆平靜的望着窗外,眼尾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又淺淺的勾起,像是譏諷,又像是自嘲。
“我就不去了。看到我現在這副樣子,會把老先生們嚇出毛病的。本來一個個都上了年紀身體大不如從前,要是給他們嚇出個好歹,我賠不起。”
“我現如今這幅樣子……怎麼見老熟人?”
黑子望着權少霆的菱角分明的側臉,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權少霆高挺的鼻樑,以及他眼尾的一抹嫣紅。權少霆臉上的表情,他一點都看不到——不,不是看不到,而是看不懂。
準確來講,自從大權總死後,他就再也沒能讀懂過權總的表情。
那個慵懶更甚於浪蕩子葉董、瀟灑更比過鳳九爺、貴氣又比大權總多三分、驕傲又狂妄的男人,到底是死了。
從此之後,這世間多了一位西裝革履說一不二果決狠辣的權總。少了一位……橫空出世令所
有人都心神一蕩爲止瘋狂的……藝術家。
“小少爺——”
這個熟悉的稱呼就那麼自然的脫口而出——當即,黑子就後悔了,也呆掉了。
那抹眼尾一抹嫣紅的丹鳳眼,飛快的閉了閉。
像是電影裏刻意放慢的慢動作,權少霆緩慢的轉動脖子,鈕釦繫好打着領帶的衣領,將他菱角分明的下顎線條襯托的越發流暢和鋒利。
黑子心虛的垂下眼皮,“權總,我……我、我……我只是……”
涼涔涔的透過倒車鏡斜睨了一眼金髮碧眼的司機,權少霆一雙鋒利的鷹眼,刀刻般的盯着黑子。這樣的眼神,令黑子都有些坐立不安。
“權總、我……抱歉!我忘了自己的身份,請您原諒!”
如此,權少霆才減弱了眼神中的壓迫和鋒利,可依然令黑子如坐鍼氈。
“過去的,就得讓它過去,一點一滴,都不能留。我說的夠清楚了嗎?”權少霆勾脣一笑,那是一個居上位者威嚴卻又包容的笑容。
透着威嚴,又有可以包容下屬失誤的大度。
“是!非常清楚!我不會再犯渾了!權總放心!”
“權家的小少爺,已經死了。我親手殺死的。”權少霆隨意的一伸手,指着黑子的鼻尖兒。他動作慵懶透着貴氣,卻透着一股壓迫的威嚴,“而你,是我的幫兇。”
黑子眼皮飛快的眨抖,他再蠢,也知道這話不該說,但他忍不住。哪怕明知道這話會惹權總生氣,他也還是要說——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了權總的幫兇,殺死了權家才華橫溢慵懶瀟灑的小少爺。”
“黑子!”權少霆動怒了,他指着黑子鼻尖兒的手指,猛地捏拳。再如何寬敞的車廂,到底也只是一個車廂。寬敞?能有多寬敞?
別提黑子了,就是那金髮碧眼的司機都能夠把骨頭咯咯咯作響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因爲根本聽不懂身份尊貴的客人在談論什麼,金髮碧眼的司機忍不住好奇的從倒車鏡打量……卻,被權少霆一記凌厲至極的眼神,所震退。
一臉說了好幾個‘sorry’收回目光,乖乖的目視前方,眼睛一點都不再敢亂瞄。
儘管語言不通,可那眼神中的凌厲與威嚴,是不需要語言交流的。
頭頂傳來的目光,太過於鋒利和難捱。開着暖氣的車廂裏,黑子的腦門上流下一滴汗珠。他捏緊了拳頭,咬緊牙根,又重複了一遍:“殺死了權家那個才華橫溢的小少爺,成全了權家的鮮血帝,就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權少霆光潔的額頭上,有一根青色的筋突突突的跳。
幾秒後,權少霆包容且慈祥的,似是嘆息似是對黑子的無奈,又似乎只是在吐出胸口的一口濁氣,低沉的氣聲在車廂裏響起。
“這是最後一次我縱容你的任性。在我哥哥的葬禮上,你親口向他做出了承諾,這點並沒有人逼迫你。你、就不該太任性。記住:最後一次,下不爲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