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救命啊娘娘!”
可那婦人已哭得不成人樣,聽不進去。
凌兮月走出來,便見得一中年婦人,粗布麻衣,癱軟狀掛在兩個士兵攔截的長槍上,聲嘶力竭的呼喊着。
“皇后娘娘!”那婦人見到凌兮月,整個人驟然一驚,又像絕處逢生瞧見了希望。
“驚擾了娘娘,屬下該死。”兩個士兵趕緊告罪。
凌兮月擺擺手,示意放她進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那蓬頭垢面的婦人滿臉淚痕,一撲便撲跪到凌兮月腳邊,“賤婦驚擾娘娘,您要殺要剮,賤婦沒有任何怨言,可求娘娘,救救我那可憐的女兒吧,她才三歲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瘦若雞爪的手,一直在不停抹淚。
凌兮月瞧着那母親悲慼,又爲女兒拼盡全力的模樣,神色微微一恍惚。
但她下一秒,就回過了神來,轉眼看向身後追來的醫工,擰眉詢問,“怎麼回事?”
那醫工趕緊上前跪下,“娘娘,這婦人有個三歲的女兒,身染瘟疫,現在只剩最後一口氣吊着,估計也就這一時兩刻的事,她也是傷心所致,娘娘莫要見怪。”
這種情況已經回天乏術,必須拖走處理。
但他抵不住這位母親苦苦哀求,只能隨口說了句,只有皇后娘娘親自出手,還可能有辦法一救,就像那日娘娘從鬼門關,將城西那長工,救回來一樣。
可皇后娘娘身份尊貴,也只有一雙手,如今染疫之人成千上萬,她要統御全局,還有更重要的事,哪有功夫顧及到所有人?
但這婦人就似瘋了一樣,聽得那話,就不要命的衝到了這裏!
誒,都怪他,多嘴多舌這下惹大禍了。
把他都嚇得趕緊追了過來!
“皇后娘娘,我求求你,求求你了。”說着,那婦人碰碰磕起了頭,砂石地面,幾下便染上了一片血花,“您如何處罰賤婦,賤婦都認,但求您救救我女兒……”
凌兮月抿脣,一個眼神過去。
兩名士兵趕緊上前,一左一右將婦人架起來,阻止她自殘。
“將人看着。”凌兮月淡淡的留下這幾個字,便提步離開。
“娘娘,皇后娘娘!”
婦人掙扎,絕望地朝凌兮月的方向伸手。
“誒,你想救你女兒,現在就冷靜一點,皇后娘娘會盡力的。”範景舉步過去,瞧着婦人那崩潰之下,徹底慌了神的樣子,也確實不適合跟着過去。
婦人聽得這話,止住哭泣,哭紅了的眼呆愣望向凌兮月離開的方向,“大人話中的意思,皇后娘娘是答應救我女兒了?”
範景擡手撫着鬍鬚,沉吟聲,徐徐點頭。
他們這位皇后娘娘,雖然年紀小,但心思實在讓人難以揣摩,有少女的靈氣機警,但更多的,卻是女王一般的殺伐果敢,時而神祕,時而又覺單純無害,讓人看不透。
那醫工小跑着,很快將凌兮月帶到了婦人女兒所在的重症區,也就是郡守府邸內圍。
但他剛一踏進房門,便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杵在了原地。
凌兮月眸光移去,眸光靜靜。
閣間內其他物件已經搬空,安置着幾名重症病患,也都昏迷着。
靠窗邊的小姑娘身邊,此時竟端坐着一個雪衣男子,兩指並覆在小姑娘額頭上,月光透下,映在他冷漠淡然的絕世容顏上,越發顯得冰冷而不近人情。
“你是何人?”醫工回過魂後,一驚。
這是他負責的房間,不該有其他人在的,而且這人又不像是這裏的醫者!
“這裏是重症區,閒雜人等不得入內……”那醫工正要呵斥男人離開,卻被凌兮月伸手攔住,“無妨,你先下去。”
醫工雖然疑惑,還有些擔心,但也只能遵命告退。
凌兮月掃了一眼那小姑娘的情況,又看了看男人手上的動作,暫沒作聲,提步緩踱至他身側位置,就那樣安靜的站在那裏,什麼都沒說。
納蘭雪衣更是目不斜視,從頭到尾,都彷彿房間裏並未來人一般。
他玉淨修長的手指間,捏着紫色,纖如毫髮的銀針,不疾不徐往榻上人身軀紮下,舉手投足間,是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與生俱來的優雅矜貴。
凌兮月在旁看着,眸光深處閃出一抹驚訝。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那面色青紫,宛若死屍的小丫頭,似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面,猛吸一口氣,大夢初醒般,臉色一下就緩和了過來。
人救回來了……
納蘭雪衣收針,一遍遍擦拭,才放入針袋。
這時,凌兮月纔開口,“你到底是什麼人,到這裏來,有什麼目的。”
郡守府裏三層,外三層,層層重兵把守,這男人竟如閒庭漫步,神不知鬼不覺就進了來。
她早就看出他不簡單,如今瞧着,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不管是功力,還是醫術!
凌兮月對自己的一身醫術,可比她的刺客本領,還要自信,這還是她第一次,對旁人刮目相看。
實事求是的說,此人醫術絕不在她之下。
納蘭雪衣骨節修長的手指輕動,優雅不像在治病救人,而像在山水之間,折花品茗一般。
他將最後一根銀針,用白巾擦了又擦,放入針袋,收好,這才緩緩轉過眸來,望向身邊少女,櫻脣輕啓淡淡吐出四字,“納蘭雪衣。”
對上那雙涼薄透骨的墨瞳,凌兮月一怔。
反應了一下,才清楚,他說的是自己的名字。
突然想到萬里之遙外的男人,凌兮月不由得一笑,往後退了退,裙襬輕提,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我總算見到一個,比琰更加惜字如金的人了。”
這麼半天,他就憋出這四個字來……
納蘭雪衣盯着凌兮月臉上忽然燦爛的笑容,微恍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