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所有的鬼魅都可以盡情釋放,不用擔心異樣眼光。
旁邊鋪子討價還價的人,一隻手伸出來,明晃晃的,居然長着八根手指,不是五根,也不是六根,而是八根手指!
不說好看,再降低一點要求,就是一個能看的都沒有。
走在街上的“正常人”實在是少數!
甚至於多出一隻手,或一隻腳,在這裏,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大家也沒一點避諱,只少數人會稍加遮掩一下,但也絕不是出於不敢視人的心理。
因爲在鬼市地獄,他們也實在不必避諱什麼。
也沒人拿異樣的眼神去打量他們,在這裏,不是怪胎,就是亡命之徒。
鬼市地獄,就似一個“怪物”的避風港,罪惡的天堂,所有的怪異都成了再尋常不過的東西。
走過這一路,凌兮月才知道,爲何來之前玄夜非得讓她換一身低調打扮,進入這裏之前,還特意將她斗篷的風帽帶起,將她的模樣擋住。
別說凌兮月生得那般絕色傾城的一張臉,就是外面隨便拎一個普通人到這裏來,那都會惹來不少異樣眼神。
那感覺,就像外面的人,看異類的那種眼神。
鬼市地獄中,正常人,成了異類……
所以,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是正常,什麼是異類?什麼是仙神,什麼又是怪物?其實已經說不清楚,不過是因大環境決定,因大多數人的狀態而決定。
不過,好在凌兮月的氣息,能完美的融入這裏的環境。
披着寬大斗篷,遮住了容顏的她,看上去也不至於那麼的格格不入……
好像鬼市,也因今天這個特殊而旖旎的日子,而不同於往日,只是無盡黑暗,以及神哭鬼泣的荒蕪陰森。
石鑄古城狹窄街道上,不管是人影,還是鬼影,來來往往,竟顯出幾分詭異的熱鬧來。
“你好像並不害怕的樣子。”玄夜看向身邊氣息平穩,沒有絲毫紊亂的女子,眸光略微有些詫異。
凌兮月目不斜視,斗篷遮蓋在她的頭頂,從這邊只能看見她輕抿起來,微微有些緊繃的嘴角脣線,“怕什麼,不過是一些飽受病痛折磨的可憐人,亦或放逐自己的亡命漢。”
玄夜眸光輕動。
她看東西的眼光,好像總和旁人不同。
所以說,她是真的……並不害怕他的模樣,對嗎?
凌兮月的嗓音,帶着一點深沉感慨,擡眸一見男人那深邃,卻又灼熱無比眼神,她眨眨眼了一下,有些彆扭地別開視線,“幹什麼這樣看着我。”
她臉上有花嗎?
這男人能不能別總拿那種眼神打量她啊!
她若哪天真把持不住,喜歡上了他,那也絕對是他故意勾引的!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腦子,凌兮月整個人就如遭雷擊一般,定在了原地。
喜……喜歡?
她怎麼就沒往這處想呢!
自己每每如此反常,甚至不敢靠近他。
凌兮月猛地搖頭,拼命地搖了搖腦袋,她怎麼可能就這麼隨便,輕易的喜歡上了一個幾面之緣的男人,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們家族的死對頭。
是不是死對頭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真的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凌兮月瞪大着雙眸,死死盯着眼前的地面,若非披着斗篷,頭蓋風帽,那玄夜就能清楚看見,她此時的表情有多‘扭曲’,夢幻到難以置信。
“怎麼了?”玄夜喚了幾聲,見她還杵在原地,“兮月?”
“啊?啊!”凌兮月迴應,同時一個激靈,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正想回玄夜的話,卻不想,被一個不知名的東西,猛地撞了上來,撲到她的腿上,將她從恍恍惚惚的自我懷疑中,一下徹底拉回到現實世界來。
很明顯,這是一個人。
凌兮月也下意識的扶住了她,手指觸碰到的肩頭,好像只有骨頭一般,硌得她手都好像有些疼痛,肩膀瘦的實在可憐,那小小的身子也只到她腰下的位置。
定眼一看,凌兮月怔了下。
是一個小丫頭,瞧着不過六七歲的模樣,可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肌瘦枯黃的一張臉,小小的,不過巴掌大小,可能是太瘦的原因,下巴尖細得猶如錐子一般。
最要命的是,滿臉膿瘡,一顆顆乳白色的包漿,好像隨時都會爆裂出來!
那雙眼睛愣愣地看着凌兮月,好像呆住了。
“沒事吧?”凌兮月只略微怔忪了一下,將小丫頭扶穩。
玄夜瞧着撞到凌兮月的小丫頭,眉頭微皺,幾步過去,扯着呆滯的丫頭的領子就將人提了出來,旁邊一個影子快步過來,接住被玄夜丟出去的小影子。
“傻丫,你沒事吧,叫你別亂跑。”是一個婦人,被黑色的面紗遮了半張臉,很是擔心地看着接到懷中的小丫頭,將她小心翼翼地摟在懷中。
“滾。”玄夜嗓音冷淡。
絲毫沒有因爲眼前的一幕,而心生憐惜。
眼前的母女兩同時嚇得一哆嗦,縮抱在了一起。
玄夜的臉色冷下來,血瞳深深的模樣,是真的很可怕,很嚇人。
這種可怕不是因爲他模樣生的異類,而是因爲那渾身上下,猶如地獄羅剎一般的恐怖氣息,和這位真閻王比起來,周圍的人就如小鬼一般,不值一提。
他眼角周圍如翅狀散開的血紋,並未影響他的俊美,反而更是添一抹妖魅,嗜血而殘忍。
凌兮月一步過去,按住玄夜的手,壓着嗓音低低一聲,“你幹什麼,別一驚一乍的好不好,我又沒事!”
這小丫頭確實是真不小心撞到她的,不是有意爲之,也怪她自己,剛剛顧着發呆去了,沒注意到有人跑過來,這才撞上,這傢伙幹什麼一副要喫人的模樣。
“快走吧,小心一點。”凌兮月看向那滿臉膿瘡的小丫頭,還微微一笑,示意她別害怕。
連凌兮月也不知道,自己的嗓音竟也能如此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