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香崩潰嚎叫,這時方纔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就這樣哀嚎着,幾乎被凌空架起,拖出了寢殿去。
那隻穿了一層輕紗的玉體被雨水打溼,狼狽至極。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撲開架着她的兩個侍衛,一把抱住旁邊穆西的腳,“穆統領,你救救奴婢,你救救奴婢,您幫我向皇上求求情!”
穆西平日與宮女這些沒甚交集,但同在皇宮裏當差,又都常進出九霄殿,擡頭不見低頭見,也算是有個點頭之交。
蘇靜香此時也是求助無門,看見了穆西,就如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此時能在北辰琰身邊說上一兩句話的,也就只有穆西了。
可等待她的,是穆西冷冷的一句:“還不拖走。”
他看向失手的兩個侍衛,冷眉肅目,“再吵到皇上,你們也別想活了。”
“是!”
兩侍衛連忙上前,伸手強行拽人。
穆西眸光幽冷,“天作孽,猶可憐,自作孽,不可活,今天誰都救不了你!”
皇上近日本就掛念皇后娘娘,已經夠煩憂的了,偏得還有這麼些個沒事找事的。
不殺雞儆猴,這滿皇宮怕不會徹底清靜!“不,不!”
蘇靜香搖頭,發瘋慘叫。
“帶走!”
穆西一腳將之踹開。
女人的厲聲慘叫,久久迴盪在九霄殿上空,陰霾揮之不散。
其餘九霄殿的宮人大氣都不敢出,天空之上大雨落下,噼噼啪啪墜地的聲音,落在他們耳中,猶如擂鼓在擊。
蘇靜香的慘叫之聲還在耳邊,穆西眸光掃過穿廊,殿外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嗓音沉沉,“都看清楚了吧,誰若再犯,這就是下場。”
“是——”太監宮女瑟瑟發抖應聲。
“明知故犯,以及協同者,皆同罪責!”
穆西再丟下這一句,才轉身往殿內去。
“奴婢不敢。”
“奴才不敢。”
大家這次是真被嚇到了,雖然北辰琰這幾日愁眉不散,瞧着嚇人,但他到底沒有真正苛責身邊的宮人,卻不想,竟有人上趕着去找死。
五馬分屍的下場,死得是一點都不冤啊!也有那麼些因爲帝后不和,而生起蠢蠢欲動心思的人,心中的火苗被徹底撲滅,火星子都不敢再生。
皇上到底還是隻鍾愛皇后娘娘一人,就算皇后娘娘不在,就算皇后娘娘那般與他爭吵,皇上心中也都只容得下皇后娘娘,再無間隙可以容納旁人。
穆西再進去時,北辰琰坐在窗邊的軟榻上,雙手支頭,按着太陽穴,俊臉上的暗沉怒意半點都未消解。
見得這般,穆西也只能噤聲站在旁邊。
“拆了,丟出去。”
半晌之後,北辰琰終於開口。
他擡起頭看,看着那張被蘇靜香睡過的龍牀,眼中再度涌出怒火來,“立刻給朕丟出去,燒了!”
旁的女子睡過的牀,他想想都要作嘔,不想靠近半分,更別說再往上躺。
就此還覺不夠,北辰琰擡手指着周圍的幔帳,“通通都拆了,丟出去!”
“進。”
在穆西的示意下,一波波侍衛低頭屏息進入寢殿。
不過一刻鐘時間,便將之清理得乾乾淨淨,那處真的是一根紗都沒留下。
穆西看了一眼倚在軟榻上,整個人籠罩在黑暗中的北辰琰,見他面有異色,泛着明顯不正常的潮紅,似乎還有些喘息困難。
穆西擔心一聲,“皇上,要不要叫御醫?”
“不必。”
被北辰琰毫無波動的兩個字打住。
穆西擡眸看了看,但最後還是默默地將話都嚥了下去。
北辰琰一向都是說一不二,這天下也就那麼一個人,能一句話便讓他改了心意,奈何此時那個人不在,穆西也只能在旁幹睜着眼看着,不敢多說。
過了一會兒,男人從榻上起身,踱步往殿外的大雨中走去。
另外一邊,凌兮月亦是又一夜無眠到天亮。
清晨的風帶着雨霧,微涼。
“兮月,你這樣可不行。”
納蘭雪衣看着凌兮月眼瞼下微微泛起的青色,“孕中切忌憂思煩擾,你這整日不休息,於你現在的情況很是不利。”
男人一襲白衣,站在迴廊下,眸光靜靜地看着庭中女子,清冷眉頭微微擰起。
凌兮月坐在庭中古樹下的石凳上,看過去一笑,“我沒事,只是這兩日夜裏雷聲太大,有些沒睡好。”
納蘭雪衣櫻脣輕抿了抿,緩步踱至她身邊,默了一陣,緩緩開口道:“兮月,如果有可能的話,再好好和北辰琰談談,或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男人墨色瞳孔深邃,說話時風平浪靜的,瞧不出絲毫漣漪,但那眸光深邃,去依舊藏着不爲人知的澀然。
凌兮月伸手撫着隆起的小腹,苦笑着搖搖頭,“我太瞭解琰了,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我拿掉這個孩子,我現在不能回去,或許,再等等。”
等到不能落胎的時候,她再回去……這般讓琰強行接受,確實有些殘忍,但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她現在就保不住這個孩子,也根本沒有時間來給她想辦法,去和鬼族的人談條件。
“兮月……”納蘭雪衣欲言又止。
凌兮月看着納蘭雪衣眸光深寂的模樣,呵一聲輕笑,“是不是你也想勸我,放棄這個孩子。”
納蘭雪衣淺淺垂眸,脣畔扯開一抹微不可見的苦澀弧度,最終,他開口道:“我只想告訴你,接下來的這條路不好走,你可做好準備了。”
他不是北辰琰,沒有資格去和她爭論什麼。
唯一能做的,只有尊重她的決定。
“在我知道這個孩子存在的那一天,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凌兮月嗓音沉然。
在瀾州,在她得知自己有孕,在她把上自己脈搏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這種情況,一直都在想辦法,想趕在琰知曉前,解決這個問題。
沒想到,還是要面對這一天。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再無二話可問,我會幫你,盡我所能。”
納蘭雪衣眸光深深的看着眼前女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身上,已有了爲人母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