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一次，他們也不敢再從虛空出現，而是老老實實站在山海宗大門之外。
他們乘駕的是一輛虛空戰車，金碧輝煌，流光溢彩，車前有五頭龍麟獸拉車，此獸同樣是上古異獸，世間也不常見。
古銅戰車之上，走下的是兩位老者，一身氣息深不可測，走路之時，腳下有無盡道韻顯現，形似蓮花，步步蘊生。
似乎種種的一切，都在顯現着逐鹿洞天與這兩人的不凡，但當他們站在山海宗的大門前時，神色之間卻充滿凝重，更不敢有絲毫逾矩之舉。
對那山海宗的守山弟子，很是和藹道：“煩請通報山海宗的前輩，就說逐鹿洞天的褚家後輩求見。”
山海宗的守山弟子，早就被這等陣仗看呆了。
龍麟獸，那可是古籍之中記載的上古異獸啊，傳聞是真龍與麒麟的後裔，世間難得一見，逐鹿洞天的人，竟然用它來拉車。
而且，從這等戰車之上走下來的人，一身氣息，簡直深不可測，但對於他們的態度卻是如此溫和，竟然還加一個“請”字，這簡直能讓他們吹噓一輩子了。
震撼之下，守山弟子如夢方醒，道：“好，我……我這就去……”兩個老者見此，微微一笑，並未多言。
片刻之後，牧龍與李聆韻便接到奏報。
“褚家後輩，果真來了麼？”
牧龍呢喃之間，嘴角的笑意，顯得高深莫測，意料之中的事罷了。
能認得出逐鹿鍾，便說明他們還不算忘本，否則，那便當真令牧龍失望，也便不必顧念當年那點情誼了。
“老祖……”李聆韻聽到逐鹿洞天的人前來，多少還有些緊張，那畢竟是人皇域的最爲古老的幾個頂尖道統之一。
“無妨，褚家的後代，還不算糊塗，讓他們去山海宗正殿等着便是。”
“丫頭是山海宗當代宗主，見他們時，便要拿出一代宗主的氣魄，切不可失了風度。”
“我……”李聆韻聽聞，多少有些糾結，畢竟那些人可是有龍麟獸拉車的，只怕在逐鹿洞天之中，也有不低的地位。
牧龍見此，笑道：“無妨，你只需記得，若論輩分，在李家後人面前，人皇域所有勢力，都須以晚輩自居，無一例外！”
其實，牧龍本來想說是整個極界的，但又怕嚇到這丫頭。
畢竟當年那一戰，李家傷亡慘重，強者幾乎隕滅殆盡，流傳至今，後輩之中也就出現了一個李太玄，還算有點本事，開創了一個山海道統，但與李家先祖相比，卻是遠遠不及的。
而李家先祖的輝煌，也漸漸被遺忘，並非是李家後世不孝，而是當年那段歷史太過遙遠，放在世間，也算是傳說，無人告訴他們罷了。
“老祖當年，這麼強大麼？”
李聆韻這丫頭，顯然又誤會了，聽到這等話時，已然有些疑惑。
他雖然知曉老祖踏平了半座無量山，鎮清了半片混沌海，創立了山海宗，但在她看來，山海宗與逐鹿洞天依舊是完全相比的，這是事實，並不因她對老祖的崇拜而改變。
牧龍聽聞，難免有些唏噓，當李家先祖的榮耀悉數失傳，被遺忘於歷史的黃沙之後，李家的後輩，竟也變得如此不自信了。
可曾幾何時，那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被他稱爲“小元子”的李家先祖，提着一把劍，跟隨自己征戰路盡頭，即便是面對那些足以震懾萬古時空的強敵時，也永遠都是一副高高昂起頭顱的傲氣模樣。
在他面前，該膽怯者，永遠都是對手！李聆韻不知，不怪她。
牧龍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李家先祖之事，待以後你變得更強大些，我會一一告訴你，如今，你只需明白，雖然老祖不夠強大，但老祖的老祖，李家的先輩，隨意挑出一個，都能一掌拍碎整個人皇域！”
於是，李聆韻拉着他的衣袖催促道：“老祖，走吧，逐鹿洞天的人，應當已經到正殿之中了。”
牧龍卻沒有絲毫要去的意思，只是笑道：“來了讓他們等着便是，兩個晚輩而已。”
“不急，喝完一盞茶，再去見見。”
說罷，將手中的空茶盞一伸，叫李聆韻去添茶。
小丫頭見此，也頗爲無奈，但給老祖添茶倒水，自是顯得十分殷勤。
牧龍是故意拖着時間，一盞茶愣是喝了兩個時辰，李聆韻多次催促無果之後，便蹲在大殿前的石階上，抓着一根草逗螞蟻。
終於，牧龍將茶盞往身旁的石階上一放，對李聆韻道：“走吧，丫頭，去見見楚家後人。”
李聆韻聽聞，這才小心翼翼的將草上的螞蟻放下，這一幕，令牧龍十分感慨，她的心性，當真與當初李家老祖一模一樣。
猶記得當年在那方古城之中，第一次看到小元子時，他也是如此純正善良，在那方充滿罪惡的古城裏，人人都是惡貫滿盈之輩，唯獨那樣一個少年，顯得那般突兀，餓得皮包骨，但那一雙眼睛卻是少有的純澈，是牧龍見過的最純淨的東西。
三天沒有喫東西，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見到人家的錢掉了，足夠讓他半個月不愁喫喝的錢，卻要支撐着爬起來，跑去還給人家，哪怕被人家污衊成偷東西的賊，將他打一頓，他也不辯解。
牧龍後來罵他傻，在大惡城中，不偷不搶便是罕見的良民了，從來沒有人撿到錢再去還，可小元子卻有一種近乎執迷的倔強，仰起頭與他爭辯，說事情本該是如此。
他還說，越是險惡的世道，他越要正直善良一些，因爲他生來便是如此。
後來，他修行，練劍，他知道劍代表着殺戮，所以他將一身劍法，練到世間最強，殺敵從來只需一劍，因爲他覺得，殺戮從來不是目的，這樣他的敵人可以少些痛苦。
小元子真的很強，強大到那一戰中，路盡頭的王族也不是難以阻擋他一劍，如果他執意離開，無人能夠留下他。
但他是爲了讓麾下那些強者撤退，最後以身祭劍，被路盡頭的那個恐怖生靈注意到，親手將他擊殺，而他最後的一劍，也是畢生最強的一劍，將那恐怖生靈拖延足足半個呼吸。
放眼亙古歲月，這已經是極爲耀眼的戰績了，因爲那個恐怖生靈，實在太過強大，在它面前，小元子一樣的存在，就像螻蟻一樣。
其實對於小元子的結局，牧龍並不意外，不管世道再惡，再混亂，總需要有善良的人，去守護人性之中的善，哪怕這種人很少，哪怕在旁人看來，那是癡傻，是愚不可及。
小元子就是那極少一部分人，善良本就難得，對於這些人，應當愛惜，可惜那一戰，牧龍未能護得住他，而他卻用畢生最強一劍，拖延了足足半個呼吸。
能征戰路盡頭的強者，半個呼吸，足以跨越數方世界了……如今，看到善良的李聆韻時，從她的眼睛裏，牧龍似乎能看到小元子的影子，一樣純澈的眼神。
“或許，他從未隕滅，只是將生命融入世間難以磨滅的至善中，也流淌在後世子孫的血脈之中……”當他牽起李聆韻的小手時，便像是當年大惡城中，牽着小元子一樣。
但他不希望小丫頭再步了小元子的後塵，悠悠歲月，萬世乾坤，李家有一個李道元，便足夠了。
多年前，爲了這方宇宙，李家人幾乎流乾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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