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洪社東洋分會,分爲白旗、黑旗、赤旗、藍旗和黃旗,加起來差不多有上萬人,在東洋算是較大的勢力了。邱明便是其中“白旗”的副旗主,手下至少統領着近兩千人,現在領着幾十個兄弟在京府大學的功夫專業進修。
我當然很喫驚,我纔剛剛加入洪社,邱明怎麼就讓我做副旗主了?
作爲張龍,我們可是第一天認識啊!
四周衆人也是喫驚不已,邱明要吸收我進入洪社,大家還能理解,讓我做白旗的副旗主,他們可就太意外了。
能做副旗主甚至旗主的,哪個不是經過千錘百煉、立功無數才升上去的?
“明哥,你這是……”
“明哥,怎麼回事……”
衆人紛紛七嘴八舌地問着,他們對我並沒什麼敵意,但我剛加入洪社就做副旗主,這事擱誰身上也要疑惑。
邱明擺了擺手,深呼吸了幾口氣,才認認真真地說:“我雖然第一天認識張龍,但是我能察覺出來,他是一位頗有才幹的青年,能力絕不在我之下,你們不需要懷疑他,按我說的去做就好,從今天起,他就是你們的副旗主!”
“明哥,我們不是懷疑他,可你副旗主做得好好的,怎麼就……”
“是啊明哥,有您在這,我們誰都不服!”
衆人焦急不堪,希望邱明能夠收回成命。
邱明卻搖了搖頭,喫力地對衆人說:“就是因爲我不行了,纔要傳位給張龍的,等我死了以後,你們要聽張龍的話……記得把我的遺命,傳達給白旗的兄弟們……”
衆人這才知道邱明快不行了,一個個大喫一驚,連忙上來搬弄邱明的身體,要送他去醫院。
但邱明制止了他們,繼續搖着頭說:“不要費力氣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確實是不行了,誰都救不了我……”
有經驗豐富的兄弟,檢查過邱明的傷勢後,立刻悲從中來、泣不成聲:“明哥是真的不行了!”
衆人都是大哭,跪在邱明的身體前面抹着眼淚。
“別……別……”邱明搖着頭說:“別搞得這麼悲壯,我洪社中人,從來不把生死當一回事!上百年來,多少先輩爲了華夏付出生命,我和他們相比如同螻蟻一樣渺小……好了,你們都讓開吧,我還有幾句話要和張龍說。”
邱明顯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還要交代我些事情。
衆人紛紛讓開,我便走了過去,彎腰抓住邱明的手。
邱明的眼神都有些渙散了,但他還是努力抓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說:“張龍,還是那句話,我第一天認識你,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的背景,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斷,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的,希望你也不要讓我失望,你要率領着我這幹兄弟,爲我老師王大雷報仇,將洪社精神發揚光大……”
我來東洋,就只是爲了喬戈爾和最新的基因改造液,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成爲洪社白旗的副旗主了,而且肩上還有了這麼重的擔子。
可是現在拒絕也不合適,這可是邱明的遺言啊,怎麼能不答應。
我心裏想,先答應他,以後看誰合適,再把副旗主的位子讓出去吧。
於是我握住邱明的手,說道:“你放心吧,我會努力做的。”
邱明這才鬆了口氣,點點頭說:“還有件事……”
“你說。”
“京府大學功夫專業山王會的班上,有個叫魏子賢的……”
邱明突然提到我另一個身份,讓我有點緊張起來。
我問:“他怎麼了?”
“他很好,是我對不起他……”邱明顯然快不行了,說話都沒力氣,聲音越來越小:“你看到他,記得幫我道歉,就說謝謝他了,讓他不要怪我……”
邱明真不愧是個坦坦蕩蕩的真君子,臨死還記得這件事。
我的心裏非常難過,我們本來可以成爲很好的朋友,可惜馬上就要陰陽兩隔了!
還好,我能見他最後一面,我多想告訴他,我就是魏子賢,我從來沒怪過你!
我握着他的手,認真地說:“你放心吧,我一定傳達到。”
聽了我這句話,邱明徹底地放鬆了,腦袋靠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我,嘴巴微微地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又沒力氣了。
我趕緊俯下身去,將耳朵貼在他的嘴巴前面。
“小心……小心周雄,他會殺你。”
周雄?
周雄是誰,爲什麼會殺我?
而這問題,我也沒法問其他人,畢竟邱明是悄悄告訴我的,顯然並不想讓別的兄弟知道這件事情。
“明哥!”
“明哥……”
衆人紛紛撲了上來,心痛欲絕、大哭不已。
我也難受極了,雖然我和邱明的感情還不深,但真心是拿他當好朋友的,還想着以後能喝兩杯,沒想到這就陰陽兩隔了啊!
看着衆人痛哭流涕的樣子,我也呆呆地坐在地上,手裏還握着邱明交給我的白色令旗,腦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如果是在華夏,那肯定該入殮入殮,該報仇報仇,可我在東洋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毫無頭緒。
但我知道,不能這樣子哭下去。
於是我站起身,衝着衆人說道:“不要哭了!”
大家紛紛轉頭看我。
現在,我是白旗的副旗主,可能以後會讓出去,但是現在必須擔起責任。
我很認真地說:“我第一天加入洪社,對洪社也不瞭解,現在邱明死了,誰告訴我該怎麼做?”
立刻有人說道:“要把明哥的屍體運回白旗總部,通報洪社上下。”
我點點頭,又問:“那王老師呢?”
又有人說:“王老師不是洪社的人,他是京府大學‘功夫’專業的老師,通知校方就好。”
清晰明瞭,這回就好辦了,起碼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我便讓他們一方面通知學校,一方面收殮邱明的屍體,準備運回總部。
校方很快就來人了,學校死了一名教授級別的老師,也是一件大案子了,上下都很重視。“功夫”專業的學生簽過生死文書,老師可並沒有,學生死了可以不管,老師不管不行,否則誰還來這教授功夫。
有人把之前的經過告訴校方,確定兇手就是史丹尼後,校方也立刻報了警,要抓史丹尼。
我不知道史丹尼和春少爺打得怎麼樣了,我很確定史丹尼不是春少爺的對手,但春少爺會不會殺了他,就不一定——我想應該不會,畢竟異國他鄉,春少爺不至於見人就殺。
總之,既然校方和警方都開始行動了,這件事暫時可以告一段落,先把邱明的屍體運回去再說。
有人已經買來棺材。
我們將邱明的屍體放進去,並由幾個兄弟扛着,回白旗的總部。
之前說過,洪社在東洋的分會老大叫萬國豪,總部就設立在京府。但萬國豪之下,又分白旗、黑旗、赤旗、藍旗和黃旗,也各有自己的總部,我們現在去的就是白旗的總部。
在東洋這個地方,社團是合法的,所以很多社團都在京府設有總部。其實不光東洋,好多地方都是這樣,某些社團發展到一定地步,是能和上層力量分庭抗禮,甚至相輔相成、互相依存的。
洪社白旗的總部設立在新宿區,在東洋算是相當繁華,同時華人也非常多。
在新宿區,高樓林立、大廈遍地,哪怕凌晨,人多的也像螞蟻一樣。我率領着一羣洪社的兄弟,扛着邱明的棺材行走在街道上,因爲棺材四角都插了洪社的白旗,路上行人紛紛避讓,誰也不敢冒犯。
這期間裏,我也對身後的這些兄弟做了些瞭解,知道他們都是邱明在白旗裏最心腹的兄弟。每隔一段時間,各旗都會由副旗主率一批人去京府大學的功夫專業進修,這個月就輪到白旗了,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
其中有個兄弟叫王小石,邱明生前很器重他,幾乎是邱明的副手,我也觀察了一下他,確實是個精明、有才的人,而且忠心耿耿,之前唯邱明是從,自從邱明讓我做副旗主,王小石的眼中便只有我,只要我隨便說一句話,他都盡心盡力去做,絕無半點抱怨或是違抗的意思。
哪個領導不喜歡這樣的人?
於是很快的,我也把王小石當做了心腹,有什麼事不明白的都會問他。
洪社白旗的總部在新宿區一棟寫字樓裏,我們扛着棺材趕到時,總部的人已經提前得到消息,身着白衣、頭系白綾在外守候,我們剛把棺材放下,一羣人就撲了上來,抱着棺材大哭起來。
其中一個四十多歲、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哭得最兇,眼淚就像大河一樣嘩嘩流淌。
“邱明,我的好兄弟,你怎麼就死了啊……”
看得出來,他和邱明的關係非常好。
我忍不住問王小石,說這是誰?
王小石悄悄告訴我說:“白旗旗主,周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