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卓答應赴宴了。
雲六算是半個地頭蛇，立刻在澳門最好的酒樓定了一個雅間。
而且他特別知趣：
自己只負責安排，不參加。
他知道“蔡老闆”和老卓，肯定是有事要談。
自己在一邊，那是有諸多的不方便。
像雲六這樣的人，到哪都能有一碗飯喫。
孟紹原特意晚到了五分鐘。
這裏是澳門，他必須要確保安全。
而他的安全，是由李之峯負責的。
只有在李之峯確認安全之後。他才能夠進出某些地方。
“這裏是澳門，蔡老闆。”
一看到孟紹原進來，老卓立刻猜到了什麼：“不用那麼謹慎，我是個賣情報的，不是替哪方面效力的。”
“喲，你這是誤會了吧。”
孟紹原笑着說道：“兄弟實在是有些事情耽誤了，真正抱歉。”
老卓也不多說什麼：“蔡老闆特意託雲六宴請我，老話說，無功不受祿，蔡老闆有什麼事，不妨開門見山的說吧。”
孟紹原先倒上了酒：“也沒別的什麼，就是存心想和卓兄交個朋友。”
“交朋友？”
老卓端起酒杯，晃了晃：“這世道哪裏還有什麼朋友？錢纔是親生的。我這個人沒什麼朋友，你只要給足了錢，我連我親兒子都能賣給你。
蔡老闆，我是什麼人，你知道，你是什麼人，我也清楚，咱們就別再繞彎子了。”
孟紹原卻饒有興趣的問道：“我是什麼人？”
“南京來的特工。”
老卓胸有成竹：“你不是76號的，一定是南京保安情報部的。”
“那麼肯定？”
“76號李士羣自從被幹掉後，羣龍無首，人心惶惶，氣勢早就大不如前了。”老卓似乎對這些情況瞭如指掌：“剩下丁默邨、唐惠民在那撐着，早就沒了過去氣候。
李士羣一死，丁默邨、唐惠民開始爭奪76大權，兩幫人馬鬥得是不可開交，哪裏還有心思派人來澳門找情報？
再加上日本人又認爲，他們過去給76號的經費，都不知道具體用到了哪裏，日本方面，本身資金也緊張，所以給76號的經費大不如前。
總而言之一句話，現在的76號，已經不是過去的情報總部了。所以，你是南京來的，我說的對不對？”
這人對76號的事情如此瞭解？
孟紹原也不置可否：“差不多吧。卓兄神通廣大，連軍統在上海的潛伏名單都能弄到，佩服，佩服。
我已經連夜向我的上司做了彙報，我上司認爲，我們大可以和提供這份情報的人進行更深一步的交流。”
老卓反應很快：“你的意思，是要讓我出賣提供我情報的上家？”
“言重了，哪裏談得上出賣？”孟紹原笑笑說道：“我是存心和他交個朋友。卓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矩。”老卓冷冷說道：“我今天把他的名字告訴了你，明天呢，你又問我要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這要來要去的，我這名聲可就臭了，將來還有誰願意和我做生意？蔡老闆，你這是要斷了我的生計啊，你說我會答應你嗎？”
孟紹原也不急：“那咱們暫時先把這事放一放。卓兄啊，剛纔咱們不是說到了李士羣丁默邨這些人？
李士羣在上海的時候，排擠丁默邨、打擊周佛海、獨攬清鄉。丁默邨、周佛海心裏都對其是大有怨言的。
但彼時李士羣勢大，他們心裏就算再不滿，那也只能默默忍着。當時，丁默邨身邊有個親信，叫紀玉奎的，非常得到丁默邨的信任。
這個人很神祕，不願意拍照，所以關於他的照片幾乎沒有。而且他也不愛拋頭露面，因此外人對他知之甚少。
軍統方面，一直都在想辦法多弄到一些他的資料，但都沒有特別成功，只知道一個大概情況。這人四十多歲，曾經在英國留過學。
但後來，軍統在偵破一起案子的時候，偶然得知，紀玉奎實際上是李士羣安插在丁默邨身邊監視他的。
那是在民國二十九年吧，忽然說紀玉奎遭到了軍統的暗殺。那就奇了怪了，卓兄，我們在軍統也有人，根據我們的調查，軍統可沒有幹掉過紀玉奎。
不是不想解決，而是此人藏得太深，連女人都不喜歡，平時也不出現，想幹掉，可是無從下手啊？再加上他雖然是丁默邨的親信，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是軍統鐵血鋤奸團的優先暗殺名單，因此也就一直沒有動他。
那紀玉奎是怎麼死的？身份暴露，被丁默邨解決了？不會，雖然丁默邨和李士羣爭權奪利的厲害，但不會殺了他的人，他還不敢和李士羣公然翻臉。
卓兄，你說會不會紀玉奎根本沒有死，而是換了一個身份，跑走隱居起來了？會跑到哪裏呢？哎，你說會不會跑到澳門了？而且還當起了情報販子？”
一直都鎮定自若的老卓，隨着孟紹原的話，面色漸漸的變了。
孟紹原卻只當沒有看到：“所謂的情報販子，其實也是特工而已。無非就是換了一種身份。如果仔細的想一下，分析一下，結論呼之欲出。”
軍統方面，沒有你這號人物。
南京方面的？
也不是。
如果你真是南京方面汪僞政權的人，那就不會猜我也是南京方面的。
日本情報機構？
也不是！
否則這份軍統上海潛伏特工名單，就不會出現在情報交易所。
只有一種可能，你之前有可能是76號的。
而且有一定的權勢。
你有辦法弄到情報。
你甚至還和軍統局上海區方面有關係。
然後，孟紹原就想到了那個忽然“死亡”的紀玉奎。
自己沒有下達對紀玉奎的暗殺令。
丁默邨也不敢殺他。
他去哪了？
孟紹原之前在上海的時候也沒在意。
畢竟，紀玉奎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當他開始猜測老卓身份的時候，這些點逐漸的聯繫在了一起。
當然，孟紹原也不確定。
他也只是猜測而已。
現在，老卓的表情已經徹底出賣了他。
“老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叫你紀玉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