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過了點心,又飲了一盞香噴噴的熱茶,腹中飽飽,有力氣幹活了。
唐越兒不動聲色的掖緊袖中的手刀。
時已近午,長樂殿裏大開筵席。
有管樂歌舞助興,唐越兒看一羣舞伎扭着水蛇腰跳了會兒舞,覺得無趣又乏味,扭頭見顧皇后正與一命婦笑談,並未留意她的舉動。
於是趕緊腳底抹油,偷偷溜出了長樂殿。
*
唐越兒心知嘉陽郡主顧明茵常出入宮中,宮女太監多半都認得她,故而一路小心隱藏,避人耳目,悄然往司禮監去。
進宮前曾在顧大老爺顧延江的書房裏偷看過詳盡的宮城圖和內閣六部二十四衙門的所在,已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司禮監,就在皇帝老兒主持國事,批閱奏章的勤政殿之後,西南角處。
此處並無宮女往來,唐越兒在司禮監對面的宮牆下尋了個角落貓着。但見司禮監的大門開着,只偶爾有小太監進出,並無人發現她。
等了好一會兒,總不見那狗太監出現。
唐越兒心裏開始有些着急。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那狗太監總不出現,自己若是進去尋他,難免就露了行跡,狗太監一死,必然就會有人追查到自己頭上來。
難得入宮一趟,要是就此放棄,豈不白白錯失個殺了狗太監的好機會?
正猶豫不決時,就見一個身穿白鷳補子青袍,體型清瘦,面白無鬚,年紀四十來歲的太監從司禮監的大門裏出來了。
可不正是那狗太監——司禮監的第三把交椅,僉書太監馮升嗎?
唐越兒不由大喜,貓了腰正要跟上去,門內忽然跑出個小太監來,嚇得唐越兒又趕緊縮回來。
小太監追上馮升,點頭哈腰地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又轉身回去了。
看着馮升獨自走得遠了,唐越兒才追了上去。
跟了一段路,發現馮升原來是要前往內宮。
內宮裏多有宮女太監行走,若讓他進去了,可就不好下手了...
於是左右看看,並無一人,唐越兒緊步上前,擡腿踢了馮升一腳。
這一腳踢得有些重,馮升先是一愣,轉過身來,臉色鐵青,像要喫人。
“哪個小王八——”
髒話還沒罵完,怔了怔,臉上立刻堆起笑來,換了副諂媚嘴臉。
“喲,這不是郡主嘛...”拱手行了一禮,“不知郡主有何事吩咐咱家?”
唐越兒笑眯眯的,軟着嗓子道:“倒真有件事需得請馮公公幫忙,請公公引我去個僻靜地方,我悄說與公公聽。”
嘉陽郡主顧明茵是顧皇后最心疼的侄女兒,顧皇后威權赫赫,宮裏的人又最擅見風使舵,逢迎拍馬,更何況司禮監與顧皇后之間多有“親近”,馮升自然是不敢輕視嘉陽郡主。
只是方纔無故捱了一腳,心裏終有些怒意,只不敢表露,又見唐越兒竟與他這般客氣,也就不疑有他,眉開眼笑地引着唐越兒往前去。
唐越兒笑着點頭,“那就好,只要清靜無人,我纔好將事情告訴公公呢。”
又催着馮升快些走,不過片刻,拐過宮牆,果然有一處宮門,進了門之後,又再進大殿。
殿內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散亂放着些桌椅,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正合了唐越兒的心意。
將殿門關上,唐越兒雙手挽於身後,鬆開袖口,輕輕一抖,手刀便握在了掌心裏。
馮升一副洗耳恭聽的狗腿子樣兒。
唐越兒笑吟吟問馮升:“不知公公可會拳腳功夫麼?”
聽得這一問,馮升心中陡然一驚,覷着唐越兒笑道:“郡主頑笑,咱家識字書寫倒是可以,功夫嘛...卻不曾練過。”
“哦,原來如此,”唐越兒輕輕點了點頭,眸子一轉,緊盯着馮升的雙眼,“公公不會武功,卻請得動江湖中人護衛左右,實在是難得。”
唐越兒眸光幽冷,雖是笑着,馮升卻莫名的感到脊背發涼。
眼前的少女,與他往日裏所見的嘉陽郡主,似乎全然不同。
可是那容貌身形,卻又分明就是嘉陽郡主。
馮升到底在宮中混跡多年,心思老練沉着,暗暗鎮定,復又笑道:“咱家不知郡主此話是何意?還請郡主明示。”
唐越兒負手於身後,緩緩向馮升走近,“不知是何意就算了,我只是想問一問公公,京郊鵝兒山的陶家莊,是怎麼沒的,陶家莊裏百來條性命,又是怎麼沒的,那陶家莊大筆的田產財物,又是去了何處。”
她凝眸直視馮升的眼睛,將他眼底陡然而起的懼意和驚疑看得分明。
微微一笑,曼聲問:“公公可答得上來麼?”
馮升的神色忽攸變得陰惻惻的。
京郊鵝兒山陶家莊,那是一個大戶人家,雖非官宦,祖上卻是數代行商,積得家財無數,莊上更有萬畝良田......就在今春,陶家莊無故遭遇大火,莊子裏百來條性命被燒了個精光,而無數家財,萬畝良田,卻都歸了他馮升所有。
大火之後,言官彈劾,百姓沸議,可是那又如何?他馮升身後倚仗的是皇權,穩坐司禮監第三把交椅,豈會因爲一個區區的陶家莊,而被輕易撼動?
只是此事已過去三月有餘,鮮有人再提起.....不知這嘉陽郡主爲何會突然當面提起此事?且言神間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是何用意?
馮升慣來囂張,今日肯這般做小伏低,也只是因爲顧及嘉陽郡主顧明茵的身份,卻沒想到會被唐越兒挑破逼問陶家莊一事,心中的狠戾之氣,傾刻便滋長了出來。
斜睇唐越兒一眼,陰沉着嗓子道:“此乃咱傢俬事,與郡主無關,郡主若無吩咐,咱家先行告退。”
說完,轉身就走。
衣襟卻被唐越兒一把扯住,馮升一驚,低頭去看,一隻纖纖玉手正緊攥着他衣襟,另一隻手緊握一把窄短的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扎入了他的胸口。..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